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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灭口（第1页）

很长一段时间，俩小子除了上午看看书，空闲时间基本上都在隔壁。以练武为主，帮着收拾院落，听老头子说些江湖的八卦，过的十分开心。九天那天的夸赞拉近了跟那玉的距离，没事时大家坐在一起说东道西，其乐融融。压抑了很久的那玉其实非常健谈，一口京腔，说话慢条斯理，很好听。

她问他俩：“家里让你们考大学，天天练武，会不会影响复习？”

学文说：“估计我妈跟学校说好了，考不考都能上。逼着看书是怕我们出去闯祸。我在乡下长大，野惯了，将来当老师，没有兴趣。”

那玉说：“过去教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现在讲科学，多学点知识好，跟得上时代。”

“阿姨，你从皇宫里出来，思想一点不落后。“

时间长了，谈话逐步深入。从那玉口中，他们知道老头子和洪立并不是亲父子。老头子叫唐大明，是宫里的太监，负责后宫与外界的联络，吃香的差事。那玉是隆裕皇后身边的人，两人很熟。唐大明不像一般太监喜欢龟缩在宫墙内，没有机会也不想与外界接触。他喜欢练武，喜欢交朋友。洪立是内卫统领，两人经常打交道，也谈的来。后来生的那件事，更是把他们紧紧绑在了一起。他们现在真的是亲如父子。

机缘巧合，洪立见到那玉几次，立刻被深深吸引。唐大明冒着风险，多次安排他们见面。那玉十几岁进宫，十多年来从未与异性推心置腹地谈过话，更别说肢体上的接触了。洪立一表人才，对她一往情深。她被打动了，尘封已久的情愫如滔滔江水一不可收。但只能偷偷摸摸，不敢触碰天条。现在想想，那种煎熬，生不如死啊。

当时大清风雨飘摇，老佛爷自知无力回天，也没有精力力挽狂澜。为了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委派恭亲王按计划在选好的四个地点，将大量宫中的宝贝藏进去，以备不时之需。四队人同时出，每队十辆马车，由正副统领和二十名禁军组成。绝密行动，另有一名太监监督。

各地官府热情款待，一路上吃好喝好。以为是份美差，大家都很尽心、卖力。多日奔波，他们抵达安徽黄山赤霞峰脚下。已近中午，周围没有集镇，怕干完活误了饭点。洪立对副统领说：“你们先进山。我和唐公公去找家村寨，买些酒菜。完事之后我们在山里扎营，大吃一顿。”

他将坐骑交给车夫，驾着唐大明的马车拐进左边的支路。这辆车豪华一些，比较宽敞，人可以睡下，是监军的专座。不像前面的马车塞的满满，只装了两个大箱子。跑了七、八里路，十字路口的交汇处，看到有家毛竹搭建的简易酒肆。零零星星几个客人。他们进去，好酒好菜点了一大堆。老板见来了大单，屁颠颠地让小二快去准备，泡了一壶上好的地产毛尖，放在两位桌前。

初夏时节，微风轻吹，风景如画的山边上，让人涌起融进山野田园的浮想，还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清静。好一阵子，两人聆听着外面的蝉鸣蛙声，默默无语。

“两位老友，别来无恙。”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两人回头，来人穿着长衫，背着斗笠，很精神，也很英俊。唐大铭拱手道：“云鹤道长，真想不到，在这荒山野外遇见你。”

洪立说：“道兄，一别几年，还是那么神采奕奕。”

几个人坐下，不用招呼，老板热情地递上杯子，斟满茶。云鹤说：“贫道闲云野鹤，懒散惯了，遇事刨根问底的毛病总也改不了。我看见你们和车队分道而行，跟着就过来了，”

“老了，”唐大铭叹道。“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点没察觉。道长有何指教？”

“前些时听说这里封了山，各路口有兵士把手，有些奇怪。赤霞峰荒僻偏远，地形复杂，平日人迹罕至，为什么来了这么多清兵？清虚观离这里不到一天的路程，我便过来看看。半山腰乱石岗的赤霞洞很隐蔽。为了更隐蔽，一队人围着洞口收拾了好几天。收拾洞口的人你们猜怎么了，都死了。全是一刀毙命。”

“谁干的？为什么？”洪立瞪大眼睛。

“贤弟，你还年轻，江湖险恶，宫廷更险恶。”道长食指敲打着桌子，笑着说。“公公就不会这么问。”

唐大铭面色凝重，思索了一会，说：“不会吧？如此残忍，保得住江山？”

“为一个山洞大费周章，不是坟墓，就是宝藏。事关重大，不能让世人知道，只有灭口。那些人全埋在事先挖好的坑里。西侧的树林里，还有一个大坑，为谁准备的，无非是下一批知情人。”

恭亲王把政，仰慕道长的名声，多次请他到宫里和大内卫士交流武功。大内第一高手宝宏，人称铁臂拳，很不服气，要跟云鹤比试。在那个红墙碧瓦的院子里，铁臂拳疯狂的出了十几招，虎虎生风，可是连道长的衣衫都没碰到。亲王武功不弱，看得出来打下去宝宏没有胜算，哈哈一笑，隔开了两人。他们就是那时认识道长的，

云鹤道长仙风道骨，不愿与皇家贵戚深交，以山野村夫不懂规矩为由谢绝了亲王挽留，飘然而去。道长淡泊名利，视荣华富贵为浮云，为公道正义不辞劳苦，天下人无不敬佩。后来他们在江湖上有好多次交集，更加深了彼此的了解。他俩特别是洪立，端着官家的身份，一向心高气傲，看不起民间好汉，然而面对道长的豪气干云，觉出自己的狭隘，不禁自惭形秽。

道长一言九鼎，不会无中生有，唐大明相信绝非虚言。宝藏干系大清气数，守住机密，杀几个小兵，那些人做的出来。但是，他是经常出现在皇上太后身边的自家人。洪立是保卫皇宫的内卫，嫡系中的嫡系。他不相信亲王会对他们下手。

“无关苍生，朝廷的家务事，我就不跟进了。你们小心。”云鹤道长起身告辞。“清虚观离此不远，有什么难处，去那里找我。”

道长走后，两人说了一会话。山里还有二十多个兄弟，他们决定，先去与之汇合，再商量下一步。表面上，接受不了道长的警示，嘴上说着不可能，往深处想却心里毛。为了所谓皇家大业，他们这些人的命不值一提。

两人谨慎很多，绕着道走。进山不多会，“轰”的一声，感觉到地面的摇晃。活干完了，兄弟们用炸药封了洞口。洪立加快度，山路崎岖，道又不熟，反而越走越慢。唐大铭让洪立藏起马车，步行前往。

赶到的时候，为时已晚，杀戮进入尾声。两人趴在山坡的草丛里，眼睁睁地看着同样是内卫的军士毫不留情的向尚未死透的昔日同袍补刀，捂着嘴不敢吭声。

天快黑了，牵着马车，悄悄下山。唐大铭恨恨地说：“大清不灭，天理不容啊。”

换了普通的马车，穿上百姓的衣衫，尽可能绕过关卡。原本打算先去清虚观躲一阵子，可是去那里的路总看见一队队的官兵。毫无疑问，不见到他们的尸体这一关过不去。亲王知道他们跟云鹤的交情，周边肯定布满了眼线。无奈只好挑小路走，七绕八绕十多天，到了南京。南京的大环境还算宽松，民风淳朴，朝政似乎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不像北方人那么热衷议论。

他们在东门里购置了房产，这里安静，秩序井然，很合意。接着两人悄悄回到京城，算好那玉出宫办事的日子，历尽波折，终于接上了头。那玉原以为他们死了，悲痛欲绝，突然见到心上人，惊喜交加，可想而知。

本来洪立的意思是向那玉报个平安，机会来了，再接她去南京。不想那玉一天也不想等。人心思变，宫里没有以前管的严，几天见不到皇后是常事，失踪个一天两天不会引起猜疑。当然，杀头之罪还是有，但比起失去来之不易的幸福死又何惧？

后来她对学文和九天说：“她没想过自己这么勇敢。一个心如死灰，打算终身服侍皇后的宫女，玩了一把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可惜没有人把它写进戏剧里。”

学文问她：“是很勇敢，也很感人。阿姨，你认为值吗？”

“当然值，这是我一生中最对也是最好的一次选择。洪叔对我很好，又有了孩子。过去根本不敢想我会有这样的生活。”那玉笑着说。“一直躲躲藏藏，太憋屈。本来商量着慢慢地接近大家，过正常的生活。即能减少街坊的疑惑，对孩子也好。你们出现了，帮了我们的忙。院子里也有了人气。”

九天说：“想不到阿姨有这样的经历。劫难之后，全是美好，令人羡慕。洪叔不爱说话，却是个多情种子。英俊的男人可能都这样。”

“你们两个家伙，人小鬼大，懂的不少啊。”

在南京安了家，断绝了和皇宫、军队所有的联系。过了几年，满清亡了，以为过去的纠缠也随风而去。刚刚松一口气，云鹤道长来访，让他们不要大意。亲王死了，藏宝图不知所踪。消息出去了，不仅羽翼尚存的满清余孽，手握枪杆子的各路豪强也在蠢蠢欲动。知情人是最大的目标。

不敢抛头露面，低调做人，有时候甚至草木皆兵。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么多年，一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