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畚浑身汗如雨下,身前脑袋俯下之处竟洇了一片水痕。
半晌,他沙哑着嗓音道:“惠贵人确实没有身孕。”
胤禛不耐道:“这朕知道。”
刘畚伏在地上接着道:“其实惠贵人并不知道自己没有身孕。
微臣奉命给了惠贵人一张坐胎药方,
只要惠贵人伴着茯苓熬制的酸梅汤一起服用,便会制造出头晕呕吐等有孕之人的症状……”
他咽了咽唾沫,接着道:“而微臣只需诊断出这个喜脉便是成了。”
胤禛目光中有冰冷的寒意,凝声道:“奉命?奉谁的命?!”
刘畚嘴唇颤抖,半晌不敢回话。
夏舒冷笑两声,道:“刘太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
刘畚脸颊微微抽搐,惶然吐出两个字:“华、妃。”
胤禛脸色大变,目光凝滞不动,盯着刘畚道:“你若敢有半句虚言———”
刘畚拼命磕头,道:“臣不敢、臣不敢。
当日华妃娘娘给了臣一笔银两叫臣离开京城避难,只说城外有人接应,
哪知道一出城,便有人一路追杀臣,逼得臣如丧家之犬啊。”
他说声音嘶哑,似是用力至极。
“臣没有撒谎,真的是华妃娘娘。”
夏舒看了胤禛一眼,见他脸色隐隐青,似是怒极,
便轻轻走到他身边,捧起一盏茶递到他手上,道:“皇上息怒。”
胤禛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这才缓缓平静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挥了挥手命苏培盛将刘畚带下去安置。沉声道:
“华妃——这刘畚所言会不会有不尽不实之处。”
夏舒将他手中的茶盏接过放下,轻声道:“皇上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当日那茯苓不早不晚在帝妃皆在之时拿出了那件带血的衣裤,成了铁证,
偏偏那张可以证明沈氏清白的方子莫名消失。
如此种种,其实可疑之处甚多。”
胤禛的面沉似铁,声若寒冰:“华妃——很好,”他慢慢放低声音,
“当日的茯苓还是杀得早了,不然还可审出些端倪。”
夏舒沉默了一下,当日那情形她未亲眼目睹,胤禛动了大怒,想来陵容不敢劝也不能劝。
她轻声问:“皇上,您预备打算怎么办?”
胤禛一直对沈眉庄假孕争宠深信不疑,如今查出她竟是蒙冤,一时也有些悔意。
“她——着人从冷宫接出来,还做惠贵人,还住咸福宫。另外,他父亲官复原职。”说着轻叹一声。
夏舒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道:“臣妾替惠贵人谢皇上恩典。
只是……惠贵人如今感染了时疫,事急从权,还需先派她的宫人前去照料,
再遣了太医仔细诊好了之后才能回归后宫,
免得传染了同住的敬嫔,另外……之前的余莺儿,听说也是染了时疫。”
胤禛乍闻此事也是一惊,沉吟道:“她倒是命途多舛,你安排的很好,就这么办吧,
至于余氏……也一并让太医看看,若是命大,也算有些福分,便还做她的答应。”
夏舒柔声接旨。
胤禛看了看她清亮的目光,叹了一声:“多亏了你,不然朕怕还要被蒙在鼓里。”
说罢目露恨色,道:“华妃竟敢如此愚弄朕,实不可忍。”
“苏培盛!传旨——责令华妃,褫夺封号,降为嫔位。”
苏培盛低下头去,领命道:“奴才遵旨——”
夏舒目光顺着苏培盛远去的身影逐渐变得出神起来
——如此,沈眉庄在冷宫吃尽了苦头,
在她绝望之际,一朝救她与沈家脱离囹圄,那么沈家军中的势力也就十拿九稳了。
而她只是举手之劳,相比这些,又何足挂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