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承祜是有了一个弟弟吧?”赫舍里伸手抚上康熙的眼角,温柔的道,一如多年来她安慰康熙时候的习惯。
“是儿子,我叫人抱来你看看。”康熙强压悲伤,拭去眼泪叫人把新生的儿子抱了进来。
赫舍里看着康熙怀里的孩子,健康红润的小脸让她欣慰一笑,轻轻道:“玄烨,为他起个名字吧。”
“……保成,愿他能够平安成长。”康熙眼神复杂地看着手里的孩子,新生的嫡子,但是他又即将失去爱妻,这种悲喜交加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得清楚。
“嗯。”赫舍里满意一笑,她已经感觉得到生命力的流失,艰难地伸手为承祜擦擦眼泪,“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弟弟,知道吗?”
“额娘!呜呜呜呜……”承祜终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答应额娘……”
“我一定……一定会照顾好自己……还有弟弟……”
“玄烨,好好照顾他们,答应我……好吗……”艰难的吐出最后的几句话,赫舍里的脸上已经出现灰败之色,康熙知道她快不行了。
“好,朕答应你。”一个朕字,一个承诺,君无戏言。
赫舍里听着他的保证,安心的闭上了眼睛,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申时,皇后崩于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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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舍里皇后的死对康熙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有清一代,只有赫舍里皇后死后停灵乾清宫。
康熙独自一人呆在摆放棺木的乾清宫偏殿,修长的手抚上那上好的棺木,里面躺着那个与他相濡以沫,患难与共的妻子,他再也没有办法听见她用温婉的声音叫他一声“玄烨”。
“姐姐,你可知道我原本其实是属意淑妃做皇后的?说出来不怕你生气,在确定皇后人选之前我曾经无意中见到过淑妃,那样张扬艳丽的小脸充满着活力,对于在深宫长大的我来说是一种无比的吸引力。可惜她是鳌拜的义女,当时遏必隆又是那样墙头草的态度,太皇太后把个中厉害给我一分析,理所当然的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我八岁登基,年龄幼小,又逢鳌拜专权,我虽名为皇帝却处处受阻,很多时候我不得不妥协,我没有办法,我是皇帝,但是那时候就是有郁闷之气在心里,可能是压抑太久,顺带的对你这位权衡利弊后娶回来的皇后也心生了一丝不喜。姐姐,你可还记得大婚当晚我毫不客气的说不要和你睡一床?”似是想到当时的情景,康熙轻轻一笑,满眼温柔。
“那时候我连你的盖头都没有揭开就说那样任性的话,想必当时你是难堪的吧?其实我那时候只是想到以后床要分给一个陌生人而心生不满罢了,并非针对你。后来你低声说着恕罪,不慌不张的给我分析如果明天宫人进来看见我们没有同床的情景该如何对太皇太后交代。思路清晰,条理分明,我却只是被你柔细的嗓音给吸引住了,忍不住的就想掀开盖头看看你的样子,但是又要维持那皇帝面子强忍着,现在想来真是年少幼稚得可笑。
姐姐,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掀开盖头的那一刻心里的震动,即使你的脸上被白白红红的妆容给覆盖住让我看不清真容,但是那一双眼睛却是烙印在我的心里,我那时候想的是怎么有人的眼睛能长那么好看,像两汪水一般。
刚成亲那会我对你是恭敬有余亲密不足,因为你太端庄了,在我的面前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那时候也不过十一二岁,面对鳌拜战战兢兢唯恐哪一日就被逼宫退位,你却还是那刻板的样子,相比之下淑妃就是比你活泼,看着能给我一丝玩伴的感觉。
你当时一定很艰难吧,虽然有太皇太后撑腰,但是我不太喜欢你虽不明显却也隐隐可见,那个时候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呢?可是你却从来不向太皇太后告状,你该知道的,因为索尼的关系我总是要尊敬着你的,可是你怎么就忍下来呢?姐姐,委屈你了。”他说着说着,头忍不住抵着棺木,难受的闭上了眼睛,不让那彻骨的悲伤倾泻出来。
“让我想想是什么时候对你改观的?那好像是康熙六年的六月,我按照祖制在坤宁宫留宿,那天还没有到上朝的时间我就醒了,手下意识一伸却发现你不在身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可是一转身却看见你坐在凳子上借着微弱烛光在帮我缝袖子,我那时心底很是惊异,这些东西有针线上人做啊,你一个皇后怎么亲自动手?我就那样愣愣的看着你把袖子绣好,还仔细地把衣服一抖,细细检查还有没有破损的地方,那一瞬间我的心就暖了,寻常百姓的妻子也就那样帮丈夫缝补衣服的吧?那时候就跟自己说,你虽然稍微有点刻板,但是你的细心却是淑妃所无法比拟的。
然后就开始慢慢的留意你,发现自己从前怎么没有注意到你对我的一切事情都那么上心,你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妻子。
开始筹谋捉鳌拜的那年,我步步为营,慢慢设计,心中压力无人能诉无人能说,唯独在坤宁宫,你从不旁敲侧击过问政事,你总是为我泡一杯茶,什么话也不说就静静的在我身边,那是你无言的支持,我懂的。
平了鳌拜,这里面也是有姐姐你一份支持之功,更何况你还给我生下了承祜,那个聪明的孩子。我以为你会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我以为我能在往后的日子里补偿你初入宫的委屈。可是,你就那样走了,就那样离我而去,抛下承祜和刚出生的……保成。姐姐,你好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