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神队伍已经绕岛一周,来到了主会场。
阿芙被龚老师拉着,被迫打扮了一番,换上繁复的明制礼服,坐着一架漆成金色的木头神舆,被四个轿夫抬在肩上,加入游神队伍的末尾,向山顶的西屿庙走去。
在虔诚的信众们心中,此刻,这个陌生少女,就是“海女”芙瑞宁的化身。
鞭炮崩裂,香雾缭绕,喜庆的神乐响彻整条坡道。
人们双手合十,向着神舆不断弯腰叩拜。
“海女大人保佑……”
“风调雨顺,四季平安……”
只有张孟晴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冥冥之中,那只寻找神明替身的金签,找到了它真正的主人。
看得出阿芙并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视,手指攥紧礼服的裙裾,嘴唇也抿得有些发白,但还是努力保持着镇静的神色。
龚老师走在游行队伍外围,一路张罗着维持秩序,见张孟晴在人群中站着不动,连忙伸手拍了拍她。
“哎呀,小张老师,你还愣着干什么,机会难得,快向海女大人拜拜啊!”
少女头上戴满荼蘼的绢花,一袭白色衣裙,坐在神舆上,沉默地注视着她,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不安,依赖,还有一抹来路不明的悲伤。
阿芙在想些什么呢?
张孟晴合起手掌,弯下了腰。
希望“海女”大人保佑世界和平……她也和平。
轿夫们把阿芙抬到了西屿庙最深处的阁楼,将少女独自留在二楼的夹层,然后用一把厚重的金属挂锁拴上了门。
龚老师向信众们介绍接下来的流程:“海女大人的替身,会在阁楼里度过一天一夜,谁也不能进去打扰。我们要守在门外,为海女念经祈福。如果明天早上,海女大人平安无事,就代表咱们这一年风调雨顺,诸事顺利!”
十一尊海神雕像被放置在上锁的二楼门外,供上香烛。人们在略显破旧的木地板上席地跪坐,面对木像,开始齐声吟诵发音古怪、意义不明的经文——和张孟晴在宝力大厦发现的那盘磁带一模一样。
虽然张孟晴十分尊重岩屿地区的民间信仰,但她显然不能让阿芙一个人被锁在楼上。
趁大家都忙着念经,她绕到阁楼后方,搬来几块砖石垫脚,踩着屋檐翻进了二楼的窗户。
阿芙坐在房间正中,面前摆着些瓜果供物,茫然无措地抬头看向她。
“嘘。”张孟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放轻脚步,走到阿芙身边。
阿芙迫不及待地抓住她的手,好像已经艰难忍受了太久。
“没事,我在呢。”张孟晴的手搭在少女身后,安抚地摩挲着她的背脊。“阿芙想逃出去吗?”
阿芙看向前方,思考了片刻。
诵经声像漫卷的潮水,穿透薄薄的木墙,环绕在她们四周。
阿芙摇了摇头。“我还是留在这里吧……如果消失的话,他们会很伤心吧。”
芙瑞宁不想让她的信众们失望。
这样温柔甜美的一个人,真的会变成朗玉麟口中的恶魔吗,张孟晴无法细想。
“我们就算在这里做坏事,也不会有人敢进来吧。”她又一次轻快地扯开话题。
阿芙天真又无辜地看她:“做什么坏事?”
在这间小小的密室里,张孟晴弯起眼睛,俯身亲过去。
希望故事不要结束得太早。关于人类的不堪和欢愉,她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和阿芙分享。
阿芙看起来很想拒绝,推着张孟晴的肩膀往后躲,但这里的隔音实在太差,就连木头吱吱呀呀的轻响,似乎都会清晰地传到薄墙的另一侧。除了几声抱怨似的嘟囔,阿芙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嘴唇相处的那一刻,突如其来的禁忌感碾过张孟晴的大脑表面,反倒让最细微的感官都无限放大,变得异常强烈。一墙之隔,便是数十位信众,她们仿佛在众目睽睽之下拥吻缠绵。
张孟晴有些跳脱地想到,她应该是第一个拥抱宛神的人类吧?
海底生物化身的少女,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身躯,像一件毫无瑕疵的艺术品。
细腻白嫩的皮肤,被体温熏蒸成暧昧的粉红色,耳垂和嘴唇都略微偏厚,亲起来棉花糖似的,又甜又软,被齿尖轻轻啃咬,会留下颜色更深的印痕。
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阿芙右眼下方的睫毛里藏着一颗小痣,看起来才总是泫然欲泣,泪眼朦胧。
张孟晴亲亲那颗痣,阿芙就乖乖闭起眼睛,在她的拥抱中越陷越深。
呼吸是火,在无声的纠缠中烧成烈焰。汗水从她们额角蒸发,将空气也染上缱绻的温热。
研究员的手指纤细颀长,骨节微微凸起,仿佛生来就是为了与人十指相扣。
微醺的幻觉中,一朵流云跨越山海,带她前往无人曾经到达的谷壑,如坠五里雾中。冬日的细雨浸润着整座岛屿。群鸟的羽翼蹭过湿软的泥土,草叶破土而出,叶片顶端摇曳着一颗颗晶莹如水的露珠。
明月在她掌心中徐徐燃烧,溪流绵延成海。
阿芙头上的绢花早已四处散落,铺在地板上簌簌作响,像暖风吹过花田。她咬着自己右手手背上的一小块皮肤,努力压低喘息的声音,却一次又一次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