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深深喜歡,她這麼驕傲的人,又怎會在楊雨露面前放下一切架子,卑微如此呢?
可不論她再怎麼對楊雨露好,也敵不過性別二字。就算她身為天子,能夠擁有商國的一切,卻得不到這小村姑的心。
宿清覺得心臟好疼。
床上,楊雨露無意識地咕噥著,大幅度地翻了個身。就算在燭火的照映下,臉色仍然帶著些病懨懨的蒼白,眉頭也因為疼痛輕微地皺著。
看起來有些可憐。
宿清看著楊雨露的睡顏,第一次有了要不要放她離開的想法。
……
楊雨露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幾天,宿清也就推去政務,在她身邊守了這麼些天。
又是一個夜晚。
楊雨露的大腦終於徹底清醒過來。
她記不清生病這些天具體發生過什麼,只隱約記得,宿清一直就那麼坐在她旁邊。白天似乎是在一旁批閱奏摺,夜晚就看著她的睡顏,直到撐不住了,才扒著床睡去。
似乎自己生病後,眼中就只剩下宿清一人的身影了。
沒記錯的話,這些天,宿清都沒有在床上躺過一次。
而這時也是,楊雨露一睜開眼,就看見宿清關切的表情,消瘦的臉頰,以及眼睛下難以遮掩的青黑。
「你醒了?」宿清明明自己臉色黑得嚇人,看見楊雨露醒了後,不可抑制地露出笑容。
比起前幾天,楊雨露的眼神清明許多,臉色也不再是那麼蒼白,看上去似乎是即將病癒了。
「宿清,你瘦了。」楊雨露眨眨眼,腦袋枕頭上蹭了蹭,突然伸手扯住宿清的手臂,「上來睡吧。我的病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再睡一覺,明早就能康復。」
宿清一怔,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就被扯入溫暖的被窩中。
「我還沒更衣。」宿清身體僵硬起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低聲抗議一句。
「我幫你吧。」楊雨露在被窩中探出手,很快摸到宿清那邊的衣衫,儘量柔和地將外衣扯了下來,扔到被子外。
楊雨露幫宿清更衣的次數很多,但從未有一次這麼柔和,這么小心翼翼。
這期間,宿清一直閉著眼,感受著楊雨露輕柔的動作,在心中長嘆一口氣。
她原本還想,趁著楊雨露病好了,而自己也下定決心的時候,給楊雨露說一說放她離開的事情。
可是現在……她怎麼說得出口?
換好衣服,楊雨露又扯住宿清裡衣的後腰帶,將她往床裡邊拉了拉。
楊雨露從後面抱住宿清,手指安撫似的在她肩膀上輕拍,聲音很輕:「繼續睡吧。」
宿清閉上雙眼,呼吸卻遲遲沒有平靜下來。
良久,直到楊雨露再次睡著,宿清才緩緩轉過身體,看著楊雨露香甜的睡顏,笑容慘澹:「楊雨露,既然不喜歡我,又為何要對我這般溫柔?」
「你這樣……讓我怎麼捨得放你走?」
……
楊雨露大病初癒,整個後宮都變得喜氣洋洋,尤其是她的小院。不等楊雨露吩咐,便有妃子們主動做菜做飯,淑妃德妃二人也回來互懟了,院子裡熱鬧非凡。
夏天,紫藤花雖然凋零了,涼亭下卻開滿了許多紅色小野花,顯然是宿清吩咐人從鄉下帶來的種子,綴得涼亭好看極了。
唯一讓楊雨露覺得有些不習慣的是,這一晚,宿清沒有到她的寢宮來睡覺。
入夜前,宿清的貼身太監前來,告訴楊雨露說,宿清她這些日子很忙,沒時間再來見貴妃。剛開始,楊雨露也沒當回事,畢竟宿清前些天守了她這麼多天,政務堆積了不知道多少,忙一些也是正常的。
楊雨露本來以為,終於擺脫了狗皇帝的糾纏,自己應該是開心雀躍的。然而半夜,她一個人睡在空蕩蕩的大床上,竟然還覺得有些不習慣。
楊雨露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覺得睡不著。
以前她明明覺得,每晚睡前都在她耳邊叨叨的宿清煩得要命,可現在沒了叨叨聲,她卻感覺,心裡煩悶得緊,像是缺了什麼東西似的。
在床上翻騰許久都睡不著,楊雨露乾脆把崽崽叫到床上,把大狗崽崽想像成狗皇帝,這才終於睡著。
睡夢中,楊雨露迷迷糊糊地想著,還好過了今天,宿清應該就會回來了。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過去,宿清仍然沒再出現過。
每天,那位太監都是同樣的說法——「陛下忙,貴妃還得自己照顧好自己啊。」
遲鈍如楊雨露,也漸漸發現了不對勁。
難道宿清終於放下了對她的喜歡,準備另尋歡了?
按理說,如果宿清真的不再喜歡楊雨露,她應該覺得開心才對。可楊雨露卻說不清為什麼,感覺心裡有些酸溜溜的,難受得很。
第四天晚上,楊雨露赤腳坐在宮殿門口,甚至有些期盼地向黑漆漆的院子外伸出腦袋。
如果今晚宿清來了,那麼她正好和宿清聊聊。如果宿清沒來,那麼她……她……
楊雨露本來是想去找宿清的,轉念一想,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果宿清真的不喜歡她了,那麼,就這樣吧。
從此她在宮裡過自己的種田鹹魚生活,宿清過她的皇帝日子,她們兩不相干。雖然剛開始可能有些難受、不習慣,但時間長了以後,對她們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