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召她进宫只是想听曲?怜月看到了活着回王府的希望。她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照公公所嘱不敢看皇上,到了琴案前小心坐下,断不敢发出别的声响。
手随意拨弄了两下琴弦试音,皇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这女子的试音都像清泉流淌,让他的心瞬间宁静下来。
宫中那些乐人的技艺必定有在此女之上者,却无一人能让他静下心来,越听心越躁,更睡不着。可此刻,琴案那边传来的音律像吹动着晨雾的清风飘入耳中,雪白清凉的雾气涤净了心中所有烦忧。
皇上坐着闭上眼,仿佛置身冬日的山林之间,脚下是柔软的雪,一踩一个脚印。林中的树枝稀疏,抬头可以看到同样白茫茫的天空。他独自在雪地中漫步着,听着雪被踩碎的声音,一袭白衣的吴家女远远地坐在半山弹着曲子,天地之间只有二人,琴声时远时近。
他像朝圣的人心无旁骛地走向半山,走近了,吴家女停了琴声,抬头笑着轻声唤他:“皇上。”那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笑。
皇上睁开眼,眼前是公公那张烦人的脸,带着谄媚的笑。
“适才,朕好像睡着了……”折磨他多日的倦意消失了,心跳也缓了下来。
“两个时辰了。”公公似乎比皇上还开心。“您很快睡着了,可老奴瞧着睡在地上久了有伤龙体,便斗胆叫醒了您。”有了那个吴家丫头,皇上再不怕睡不着了。
皇上想起梦中所见之景,转头去看琴案,人已经不在了。
“人呢?”皇上的心突然揪起来。他不敢想象刚才那样美好宁静的感觉再不会回来是何景象。
公公笑道:“怜月姑娘被琴弦割伤了手,怕惊醒您咬牙熬到您睡熟,老奴作主让太医来给她敷药了,您以后能不能睡好可全指着姑娘那双手呢!”
“嗯。”虽只睡了两个时辰,皇上的精神和心情都好了许多。“着人将殿中收拾了,今日的折子替朕整理出来,还未批呢!”
“奴才遵旨。”公公犹豫着道:“还有一事,锦阳郡主去咸康宫了。太妃娘娘差了人来问,说小郡主也离不得那丫头,问皇上可愿意怜月姑娘助您安睡后仍回嘉王府住着。”
“锦阳真是被惯得失了体统。”皇上心中不悦,可又顾忌着太妃,让那丫头两头跑确实可以在治他失眠之症的同时顺了锦阳的意。可他还惦记着梦中那个笑……
“传朕的旨意,吴氏治愈朕之失眠,有大功,封为嫔,赐字‘霁’。”怜月那名字听着太苦了,还是霁月更好。“着人把月门宫收拾出来,以后霁嫔就住那儿。办好此事后差人去回太妃,吴氏已是宫妃,没有日日离宫去王府的规矩,锦阳若心有不愤,让她来找朕。”
公公依旨办事去了。
皇上也是有了些孩子气,就像小孩子得了心爱的东西舍不得让人,急切地刻上自己烙印与人看:瞧,这是我的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三十几岁的人了,会使小伎俩与小侄女抢人。
咸康宫中,锦阳因冒着风雪骑马来的皇宫,湿透了衣裳,便换了母亲嘉王妃的衣服坐在炭盆前烤火。大人的衣服罩着个小小的人,嘉王妃越瞧越觉得闺女可爱。
太妃瞧不出来可爱。只觉得锦阳在这里,拘束着的反而是她。想与嘉王妃说话还得端着,那些日常的情话不小心刚吐出个话头就被嘉王妃瞪回了肚子里。
“娘娘,锦阳给您添麻烦了。”嘉王妃坐得离太妃远远的,怕那人当着锦阳的面对自己动手动脚。
太妃白了锦阳的背影的一眼,因这丫头在,嘉王妃都躲着自己。“不是什么麻烦事,一切以龙体为重,皇上若不情愿你也劝劝你闺女。”
三人尴尬地共处了好些时候,常合殿的人来了。
“进来。”太妃端坐于坐上。
“奴才见过太妃娘娘,嘉王妃,锦阳郡主。”小公公跪地行了礼。
“起来吧!皇上怎么说?”太妃心不在焉地问着。甭管什么结果,只要能打发锦阳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