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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页(第1页)

许盈对于裴庆的说法也不知怎么作答,只能摸摸鼻子,低头继续诵读今日新学的《论语》篇章。虽然他早就已经滚瓜烂熟,但多读一遍,多一些体会总是更好的。

直到裴庆让许盈和书童停下诵读,开始讲解起新的《论语》篇章。

如今他们已经教授到了《雍也篇》最后一点儿内容,裴庆缓缓诵道:“‘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孔子之意,便是智能、才德不同,教导学问也该不同,与‘因材施教’之理契合”

裴庆又稍稍解释了一下意思,便提问:“何为‘中人以上’,何为‘中人以下’?”

对于这个,大家都有话说,中人无非就是智力普通的人,以上者聪明,以下者愚笨——这是很好理解的,但只是这样说,裴庆却不满意。

“何为普通,何为聪明,何为愚笨?难道是一二人说了算?”裴庆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皱了皱眉,然后叫起许盈:“玉郎,你来说!”

许盈微微颔首,缓缓道:“‘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许盈在这里引用的是《论语·季氏》这一篇中的一小节,这倒是很好地解释了《雍也篇》中的问题。从这个角度来说,《论语》各个篇章中的许多问题其实是可以互相解释,达到一个足以自洽的体系的。

只不过很多人学的不深,做不到这一点。而学的深一些,做到整部《论语》如同掌上观纹,这样的问题自然不值一提。

裴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问许盈:“玉郎通读过《论语》了?”

虽然是问句,意思却是笃定的。《论语·季氏》是整部《论语》的第十六篇,整部《论语》也不过二十篇。能随口以《季氏篇》中的内容回答问题,这差不多就可以断定是通读过《论语》的了。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通读,非得是诵读再三,理解意思,甚至差不多能背诵下来了。

许盈回答的时候可没有翻书,是随口背诵的!即使这不代表能够通篇背诵,也很能说明问题了。

许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他确实已经背诵过整部《论语》了。

说起来《论语》也不过是十二万字不到,而许盈上辈子参加学校举办的主题演讲赛,一篇需要背诵的演讲稿也有几千字呢!还不是倒背如流,以确保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也能一点儿也不停顿地背下来?

虽然十多万字听起来挺有压力的,但这并不是一个紧急任务,而是在漫长的学习生活中一点一点完成的。以他现在的情况来说,他学习《论语》已经半年了!虽然这期间也有一些别的功课,但最主要的还是《论语》。

这半年来绝大部分时间和

精力都放在了一部《论语》上,再加上他还有上辈子的国学基础,倒背如流并理解其中意思,这又有什么难的呢。

对于许盈的回答,裴庆没说什么,亦是点头而已。一方面,许盈能这样轻松回答刚刚的问题,本身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就算许盈什么都没说,裴庆也能推断出他现在的学习进度,现在他这样回答,确实没有出人意料之处。

但另一方面,裴庆又哪能真的一点儿不意外!

他承认这世上有人头脑好,天生就比别人学的轻松,总能够事半功倍,事实上他自己就属于这种人!

但许盈比他少年时表现的还要出类拔萃,这就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无语了他现在似乎有点儿理解当初同族兄弟们的感受了。

当初同族兄弟总会在一些他不能理解的地方被难住,从而学习进度缓慢。在他看来这是无法理解的,那些东西有什么难的吗?他们怎么学的这么慢!而同族兄弟显然也无法理解他,不懂他是怎么学的又好又快的。

只能说,天道好轮回,现在轮到他体会当初同族兄弟们的感受了。

像是因为尴尬转移话题,又像是真的只是为了考校许盈,裴庆又进一步问他:“孔夫子之言大得‘因材施教’之真意,玉郎这回答也没错,看来是学懂了,那便由你来继续说说这一节。”

“是。”许盈领命,然后就不紧不慢地讲解起这一节来,之前裴庆已经讲解过基本的意思了,但深入学习的话,这一点儿是不够的。还需要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说清楚相关内容,这就考验水平了!往往是老师越博学,越能透彻!

表面上是在讲《论语》,实际上在讲《论语》的过程中也提及了许多其他经典。等到日后再学的时候,因为有之前的底子,进度会比学习《论语》时快很多。

许盈肚子里的货自然是支撑不起这样的旁征博引的,他只能有什么说什么,没的说了还有裴庆补充呢!

不过,在他说到最后时,他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孔夫子之言自有其意,不过要我来说,却觉人分上下本就不妥。‘天不造人上人,亦不造人下人’,用心者诚意所至,必然有所得;不用心者时光空掷,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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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造人上人,亦不造人下人’大王说说看,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未免太幼稚自大了些!”裴庆饮下一杯酒,拿起一边的鸡头壶摇了摇,发现里面没酒了,‘啧’了一声,干脆躺了下来。

旁边是临川王羊琮,也正自斟自饮。听他这样说,抬头看了一眼,却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裴庆说是这么说,语气却是没有半分嫌弃的意思,甚至分明有些洋洋自得。

羊琮对于裴庆何等了解,当即明白他只是在‘炫耀’而已。

许盈当时所说的‘天不造人上人,亦不造人下人’,其实并非他原创,而是东瀛近代的大教育家福泽谕吉所说。是的,就是日本万元大钞上的‘福泽谕吉’,就事论事的说,他这个观念在他所处的时代确实是‘难能可贵’的。

福泽谕吉认为,大家天生都是差不多的,生不出‘人上人’‘人下人’,人的差别由各自不同的努力造就,强调的是主观能动性。

这并非是福泽谕吉否定了人的天赋有差距,只是他否定了差距大到可以区分出‘人上人’‘人下人’!基本上,正常人只要足够努力,都是可以学习自己想学习的东西的。

许盈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当是很正常的一种观点而已。这样的观念在他一个现代青年来看,也实在挑不出什么错。但在此时,这样的观念就显得标新立异过头了。

这本身就是福泽谕吉这位大教育家的重要思想,在他所处的近代东瀛社会是具有重要意义的!而放在眼下这个公元四世纪的古代社会,可想而知有多出格——如果考虑到这个时代特别强调血统论,就更‘非主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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