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光泽的丝线在空中散成碎屑,众人眼里的老者不复存在,眼前赫然是溯洄中尘秋的模样。
尘秋的长相与他的长处很符合。
医者,仁术也,博爱之心也。**
他长了一幅儒雅书生、仁术医者的模样,身姿高挑,五官端正,也难怪从前那些姑娘最喜欢的是尘秋。
溯洄里的是虚像,而当下的却是实影。别说是看着面前的人红了脸的小姑娘姜有仪,就连温时卿都多看了尘秋两眼。
以至于……有人盯着他的目光似要把他吞了一般。
温时卿莫名的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两声收回打量的目光,对尘秋道:“说说吧。”
他总是这样,明明每一句都耐心至极,可那些循循善诱的话语里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尘秋苦笑,弯腰行礼道:“如此往事,仙尊不如溯洄,弟子实在不知何以启齿。”
闻言,应淮序霎时皱起眉头,面色不悦。
溯洄既以灵力高强者能启之,那它必然也要消耗巨大的灵力。就算是贵为仙道第一人的温时卿,刚刚溯洄了那么久,灵力消耗也是不容小觑的。
否则温时卿也不会坐在椅子上靠了那么久。
“既已为之,又何谈难以启齿?依本座看不过是如刚刚一般的糊弄人的把戏罢了。”应淮序骤然上前,一把掐了尘秋的脖子,让他双脚悬空喘不过气。
应淮序远常人的力气让尘秋瞬间就涨红了脸,却依然嘴上不饶人:“本以为魔尊改头换面,没想到依旧如当年一样,真、性、情。”
应淮序冷笑一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淡淡道:“是吗?”
温时卿呼了口气:“应淮序,放手。”
应淮序闭了闭眼,终是松开了捏住脖颈的手,转身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温时卿从椅子上站起来,盯着台下的尘秋良久,最后说道:“你记住,这是本尊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温时卿运起灵力,淡蓝色的灵力再次将其包裹。
再睁眼,已是尘秋回南月宗那年。
“掌门!掌门,江深找到了!”
彼时的谢青寒正在大殿之上,和几个弟子为绥封城瘟疫商讨计策,而江深丢失的事情他交由了其他弟子去做。
其实他心里盼着江深能如当年被他遇到那般突然消失,可心中的愈强烈的愧疚感又迫使他派人去找。
没想到的是,江深会那么快被找到。
谢青寒喝了口茶,佯装淡定地问进来禀报的弟子:“在哪里找到的。”
那弟子有些羞赧,低着头说:“不是我们找到的,是一个老者将他带回来的。”
“老者?”谢青寒疑惑道。
“对,一个行医的老者,说是在山上采药遇到了昏倒的江深,看见他身上穿的是南月宗的家袍,便将人带回南月宗了。”
“医者?”谢青寒对这二字有些敏感。
“对了,他还说,若是方便想见一见掌门。”弟子补充道。 现下谢青寒正商讨着应付绥封城瘟疫的计策,若换作平时,他定然会找个弟子将这位老者打了。
可今日,他却莫名想见见那位医者。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弟子口中所谓的医者,竟是多年未见的尘秋。
当年与他一起登楼望月的朋友,早已褪去了年轻人的模样,他如凡人一般的衰老,成了人们口中的老者。
谢青寒当年得知尘秋要还俗时,尘秋所居住的揽星阁早已人去楼空。谢青寒因那夜躲了尘秋许久,他甚至没能和尘秋到过别。
正如谢青寒所说的金兰之交,他们曾是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谁又知,再见时早已物是人非。
“所以尘秋先生,是在骗谢掌门吗?”姜有仪睁大眼睛问,满眼的不可置信。
江深苦笑。
他当年上山采药,为毒物所伤,幸得尘秋所救,感激至今。可当下所见所闻,俨然让他分不清孰黑孰白,孰对孰错。
温时卿清楚的记得,原著里江深灭门时除姜有仪外,只留了尘秋一人的性命。因为那时的江深嫉恶如仇,知道杀父凶手后便势不可当地杀向了南月宗。
南月宗弟子不明所以,负隅顽抗,于是江深杀了所有人。而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直到后来才被慢慢挖掘出来。
“你不惜离开南月宗这么些年,为的到底是什么?我想,不用我来替你说吧,尘秋。”温时卿望着尘秋,浅棕色的瞳孔如死水一般波澜不惊。
眼前的场景又一次褪去,他们从白昼走进黑夜。
那地方对于大家很陌生,却是尘秋最熟悉的地方,那正是他在南月宗的居所——揽星阁。
“青寒,当年之事是我不对,我不该…那夜我不该用那种话激你。”年迈的尘秋站在高楼之上,一举一动间带着老者的沧桑。
他又怎不知谢青寒是个感性之人,在听见尘秋的话后,他便将错全全揽到自己身上。
“尘秋,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问那句‘我可曾后悔’,我悔了,可我没有退路。师兄离我而去,师妹也离我而去,就连你也……”
谢青寒仰望着天上月,泪水顺着眼角慢慢滑落。
尘秋看着谢青寒的背影,淡淡说道:“若有一日我作古归西,这揽星阁便拆了吧。”
闻言,谢青寒转身望着尘秋,哽咽道:“尘秋,你当真想如凡人一般生老病死吗?若我一人苟活于世,到底还又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