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家人,在珠盐城中都挺有名。”兰浊贤于是介绍,“朱家乃是珠盐城中最先做珍珠生意的人家,因此积攒了许多财富。朱家家风蛮正,因此绵延数代,仍然繁荣。
“可在朱家做工,并非是好差事。尤其是家生子,或者是小朋友这样的小孩子。”
衍无好奇道:“为什么?”
“采珠。”兰浊贤道,“蚌生在海底,若想获得珍珠——大量的珍珠,便要深潜入海底采。可深潜危险,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样的水性。朱家的采珠人,往往要打小开始培养。
“所以其实朱家每隔几年便会招一批幼龄稚童。朱家会付丰厚的工钱,但这工钱可不是白拿的。
“很多孩童都会在训练的过程中受伤、死亡,即使最终能成为朱家满意的采珠人,也很难长寿。采珠对人身体的
损伤很大。
“所以,进入朱家的孩童,其实很少是乞丐。大多是穷人家的孩子,拿自己的命,换丰厚的工钱,补贴家用。乞丐的话……俗话讲,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乞讨为生,也比没几年就死了强些。”
衍无沉默片刻,忽然冷笑。
“看来朱家平常是不会做什么接济穷人的善事了。”他说道。
兰浊贤苦笑,“是。”
若是穷人都能活得下去,还有谁会卖命给他们呢。
“其他人家呢?”衍无问。
“闫家说做海盐生意的。”兰浊贤道,“能做盐生意的,不是一般人家。据说,有朱国上层的关系在呢。
“所以闫家平时行事便骄横。听说对待自家下人也并不好,只是……有钱有势,在这珠盐城中,无人能管得了他们罢了。”
“珠盐城,‘朱’、‘闫’城。”衍无细细咂摸了这两个姓氏,笑道,“有意思。看起来这所谓的富户,可不仅仅是富户而已啊。”
兰浊贤道,“瞒不过您。这几家富户,正是这珠盐城中最打头的几户人家,像我家这种才来不久、只做点小本生意糊口的,根本不配跟人家打交道呢。”
衍无眨眨眼,听出了些话外之音,笑。
兰浊贤又介绍了其余几家富户,都是各有各的产业、各有各的“核心竞争力”的。最后,才终于说到了那钱家。
与那几家不同,钱家并不专营一样生意,而是经营着一座“钱氏商铺”,里面卖的大多是些杂货。无论是新奇有趣的,还是日常日用的,这里都有。
换句话讲,钱氏商铺里卖的,大约就是那些卖货郎走街串巷卖的东西了。
事实上,珠盐城中,卖货郎们大多都是从钱氏商铺进货的。
“其实我感觉,钱家一直不太跟那几家有亲密的来往。”兰浊贤道,“虽然有生意上的接触,但并不是一路人……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混到一起的。
“那钱家乃是这十来年才兴起的新富户。当家人是女主人钱如霖。钱如霖治家很严,对下人却宽容,甚至有些时候,下人都能管到她上。”
衍无来了兴趣:“说说看呢?”
“有一种说法是钱如霖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只要别人说的有道理,她就会听进耳朵里,不管那人地位高低。不过,也有一种说法……”
兰浊贤抿了口酒,“听说啊,那钱家其实是郑国钱氏的分支。钱如霖只是钱氏在这边的生意的主要负责人,而不是完全的主导者。
“所以,这钱家里的很多帮工,也并不是钱如霖雇的佣人。而是钱氏派过来做事的,只听命于郑国钱氏。”
“郑国钱氏?”衍无挑眉。
长生门外门有个弟子叫钱甜甜,便是那郑国钱氏的大小姐。其母亲钱籁,便是钱氏的掌门人,也是创始者。
衍无跟钱籁有过接触,知道她为人爽利正直。若这钱家与钱籁有关,那对于小朋友来说,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个好去处。
只是,它为什么要掺合进这件事里,又是怎么得知的“神”相关的消息,还需要再调查一番才行。
那几个家族在这珠盐城中盘踞这么多年,对周遭的了解不一定比杏林更少,对城中的细微变化、城中人的动向,更是很可能比杏林更为了解。
——或者说,肯定。
杏林实在不是个很敏锐的门派。医修门派,被全修真界捧惯了,属实没有什么危机感,对这近在咫尺的珠盐城,也肉眼可见的毫无掌控力。
……总而言之。
衍无其实有点怀疑,那魔修装神之事,背后另有推手……比如这珠盐城中的几家人,很可能便参与其中。
因为,几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才短短两天过去,“神明”之事便在这珠盐城中传开,而几家富户也都开始了“行善积德”……
他们是对“神明”的出现深信不疑?又或者,本就是有意试探?
怪叫人好奇的。
更何况,若是这些人真的跟魔修有关系,背后说不定还能有大鱼呢……
说不得又有什么白来的好吃的!
还有,这么多天以来,蓬莱和矩宗对于石板的研究毫无进展,若是能从另一个方向获得些线索,也不失为一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