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不會見的。」明境喃喃道。
聶嶼舟感覺到江野氣息極其薄弱,再不想辦法就真的來不及了,道:「不試試怎麼知道?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侯爺去死嗎?」
他沒辦法看著一條和自己有很大關係的鮮活生命就這麼逝去。
明境不知為何還猶猶豫豫,道:「可是侯爺說過就算死,也不會去找那個神醫。」
聶嶼舟愣住了,照江野那倔脾氣,說到做到,還真有可能寧願死,也不違背諾言。
但聶嶼舟也顧不了那麼多,一心只想救活江野,下定決心道:「事已至此,必須去找神醫。明境,難道你希望侯爺命絕於今日嘛?」
明境當然不想,一顆腦袋搖得撥浪鼓相似,道:「神醫住在無妄山山頂,是無妄寺的淨塵師父。」
無妄山,那可是京城外不遠最高的山,山頂常年積寒,常人輕易不去,更困難的是山路崎嶇狹窄,稍有不慎就會從山上摔下來。
那樣高聳那樣陡峭的山頂居然還住著人?
聶嶼舟靜默片刻,道:「去!我一定要去!」
他發現自己已經從一開始盼著江野早死到特別想救活江野。也許是因為從他來到這個世界就,江野是唯一給了他真正溫暖的人。
也許外人看來,江野無惡不作,陰狠殘暴,但聶嶼舟卻知道他有他好的一面,旁人不能比的一面。
他想辦法救活江野,至少讓他看一眼畫像。
時間刻不容緩。聶嶼舟立馬命芳青收拾行李,揀最緊要的就行,如衣裳乾糧水壺。
芳青要跟著去,聶嶼舟知道這件事很危險,況且既然淨塵師父是出家人,就不會喜歡人打攪,去的人越少越好。
聶嶼舟決定讓芳青留下來照顧江紓。江紓看到大哥陷入昏迷,生死難料,急得跺腳,豆大的淚珠潸潸滾落,看著十分可憐。
江紓一張少年臉已經痛苦到扭曲變形,道:「大嫂,好歹我會一點功夫,讓我跟著去吧,我保護你和大哥。」
聶嶼舟道:「你大哥的病不宜外傳,你、芳青還有何嬤嬤三人得配合好,既不能讓人發現你大哥不在,也要打理好這個家。你們在這守好松風院……」
說著說著他不由得再次哽咽:「等我們回來。」前路茫茫,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把聶嶼舟安全帶回來,只有拼盡全力。
事不宜遲,準備好後,聶嶼舟和明境一同將江野悄悄班上馬車。明境武功不錯,有他跟隨,聶嶼舟安心些。
車行到城門的時候,士兵要查驗車上人。他們肯定不能暴露身份,否則會被上報朝廷,那江野就會落入宮廷太醫手中,他的病就真的沒有治好的可能了。
於是聶嶼舟給自己和江野做好喬裝打扮,心驚膽戰地矇混過關。
三人很快來到無妄山腳下,馬車沒辦法上山,必須有人背江野上山。
明境武功好力氣大,他主動背江野,聶嶼舟也不推來推去,依從明境的意思,讓他先背著。
山腳到山腰的路還算好走,可以尋得見道,只是現在正值初夏時節,草木旺足,好幾處路都被草木遮住了。
路上還有荊棘叢生,將聶嶼舟和明境的褲腳都割破了,甚至兩人的小腿都拉開一道道細長的血口。
上了山腰之後,天氣漸漸寒冷,三人都添了衣裳。明境著實是走不動了,腳步越來越沉重緩慢,喘息也變得粗重。
終於明境支撐不住,差點栽倒下去,聶嶼舟立刻扶住他,道:「我來背吧。」
明境大汗淋漓,道:「少夫人,歇一會兒,我可以繼續背。」
其實在明境看來,聶嶼舟偏瘦弱,約莫沒什麼力氣。上回等他趕到醉仙樓的時候,聶嶼舟已經暈倒在江野懷裡,所以他以為是江野把周炳彪打得滿地找牙,還不知道聶嶼舟外弱內強。
明境抬頭望了望灰濛濛的高山,又看了眼一息尚存的江野,肅然道:「侯爺沒那麼多時間等,我們輪流背。」
聶嶼舟背上江野,一步一步朝著高山爬去。誠然,背一個比自己高比自己重的人是很辛苦的。
走了一段路後,聶嶼舟就感覺力不從心,汗流浹背。但他不敢鬆懈,不敢放下江野,掰緊江野的雙腿,咬著牙,抬起腳,繼續往高山走去。
越往上走,風越大,吹得人臉上疼。
聶嶼舟給江野戴好披風上的帽子,護著他的臉。只要還能感受到他貼緊自己傳來的溫度,聶嶼舟就能心安一寸。
來到一處絕壁,小道只能通過一人,腳步一個不穩就會踩空,摔滾下去,粉身碎骨。
抬眼望去,白霧茫茫,峭壁聳雲,怪柏橫生,令人生畏膽顫。
聶嶼舟長吸一口氣,將背後的江野往上提了提,心道,江野啊江野,我們一定會一起渡過難關的,我可以背著你走過去,你也可以醒過來。
他小心翼翼抬起雙足,緩慢地前行,仿佛在走鋼絲一般,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錯漏。
他不敢往下面看,也不敢朝前看,只是走好腳下的每一小步,還特別擔心沒摟緊江野,導致他掉下去。
一日前,他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的經歷,那時他還沉浸在每天作畫的快樂中,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一段時間,沒想到突然之間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翻轉。
他喃喃自語:「侯爺,等你病好了,我們回去,你得抱著我飛回去,我不想再走第二遍這條路,你不能食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