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这边刚喊了一声,那边宋景沅已从房上跳下,抓着他的手要他喊姐姐。
谢忱想着在屋顶上飞跑的时候抓着才算,落了地便不算了。所以,无论宋景沅怎么说,他就是不肯开口。
宋景沅气的跺脚“你耍赖皮,我不给你看我的刀了。”
谢忱满不在乎“不看就不看,我还不稀罕。”
二人终究是个孩子,说出的话都带着孩子气。旁边的大人听了他们的陈述,也没当回事,不过是孩子之间闹气罢了。
宋修濂却盯着挂在宋景沅身上的那把刀“景沅,你在家里带把刀做什么,还不快去放下。”
宋景沅正和谢忱争执不下,听了她爹的话,只好敛气闭了嘴,往屋里去了。
旁边的叶文迁纳闷,宋景沅何时拿了把刀,课堂上他竟一无所知。
接下来一段时间,谢忱再也没来过宋家,因为课业繁忙,抽不出时间。
六月下旬的时候,襄宁府传来消息,在官兵和民众的共同努力下,冲毁的河堤全部被封堵,灾民也有所安置,洪水彻底消退。
可随之而来又是新的问题
襄宁府爆了瘟疫。
起初只是个别人感染,病人出现烧、恶心、腹泻、呕吐、红疹等症状,后来一传十、十传百,瘟疫具有极强的传染性,一下子倒了一大片。
户部尚书曾瀚清才到襄宁府没几天,这洪水刚退,瘟疫就肆虐而来,他丝毫不敢怠慢,一封奏章连夜往京城,要皇上派官员和太医前来,抗疫救民。
洪水过后必有瘟疫,宋修濂早该想到的。洪水退后,腐败的动物和人的尸体带有大量的致病细菌,这些细菌随着尸水渗透到地下水层或扩散到空气中,感染他人。染病的人再传给其他人,往复循环,很快就会导致大面积的瘟疫爆。
尤其是在炎热季节,瘟疫一旦爆,蔓延度极快,如果不及时应对处理,后果不堪设想,灭城也是可能。
所以在李重献向官员们转述了曾瀚清的请求时,宋修濂几乎是毫不犹豫,出列行礼道“臣愿领命前往灾区,与灾民共同战疫。”
紧接着谢广筠也站了出来,表示自愿前往,与灾民共渡难关。
再然后就没声音了。瘟疫不比洪灾,传染性极强,稍有不慎,危及性命。没有哪个官员敢拿性命抵注,甘愿前往。
李重献看着下面乌泱泱一片人,平时但凡有个事,一个个争着抢风头,如今噤若寒蝉,装聋作哑,却是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心中一时怫郁,气的大咳起来。
自六月初的洪灾开始,李重献焦心老思,茶饭难下,夜不安眠,身体一日比一日消瘦,再不复往日康健。
他指着底下的一众官员骂道“朝廷高官厚禄供养你们,危难时候你们连个屁都不出来一声,难不成要朕替你们前往灾区吗”
众大臣吓得两股战战,纷纷跪倒在地。
最后还是站出来了十几人,有兵部的、吏部的、刑部的、监察院的等若干,官阶均在三品以下,官阶高的怕死,不愿去。
之后李重献又派出三十几名太医,以及五千精兵,车上拉了好多草药,往襄宁府而去。
襄宁府地处西南,离京城远,平时车程大概一个多月,宋修濂他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愣是用了十多天赶到。
朝廷以往也经历过瘟疫之事,官员们都晓得应对措施,无非就是封城、隔离、疫病者集中一处治疗。
宋修濂一行人到达襄宁城时,城门紧闭,城墙上站着一排排提刀的士兵。
一路上饿殍遍野,民怨载道,进了城哀怨声更重。街上尽是裹席的死人,被官兵们拖拉至某一处集中掩埋。
亲友们哭天抢地,声嘶力竭也唤不回被瘟疫夺走生命的亲人。
此番景象到宋修濂眼里时,宋修濂满心凄凉,无论是哪个朝代,但凡遇着个天灾人祸,受苦受害的始终是底层百姓。
他与另外十几名官员穿过肮脏的街道,径直去了府衙,知府左琛玉接待的他们,户部尚书曾瀚清与户部侍郎李明彦也在。
曾瀚清见着他们,很是激动,握着宋修濂的手说“你们可算是来了,这里快要撑不住了。”
宋修濂立马安慰了一番,多日不见,尚书大人看着苍老了许多。
瘟疫刚开始时,曾瀚清就下令封锁了府城、各县城,以及所有的村镇。百姓居家隔离,无事不得外出。
封城十多天了,城内粮尽食绝,抵抗瘟疫的相对应的草药也即将耗完,朝廷若是再不来人,他曾瀚清怕是要与这里的百姓共同葬身在这座城里了。
今见朝廷之人,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得以松动,他松了松气,一下子如释重负。
从官多年,第一次亲身经历瘟疫,每天死那么多人,触目惊心,夜里经常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听到百姓们哀嚎,让人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
宋修濂又将人宽慰了几句,说他们这次来带了足够的草药,粮食由临近襄宁府的各州府,不日便可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