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情况也许真的只有一种。
梁靖并不是想要祝福体内的人格消失。
他真正想要彻底治愈并消失的,是祝福。
休息室里滴滴答答的水声,像极了梁靖和祝福家里滴滴答答的秒针。空气中蒸腾的雾气还在千变万化地弥散。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的小水珠,因为太过沉重的缘故,扑在祝福的脸上,挂在他的睫毛上。于是他的眼眸变得湿润,像是随时要哭出来一样。
但是祝福没有哭。他连眼眶都没有红。
他只是像一座雕塑一样,笔直而寂静地坐在那里。明明什么话也没有说,甚至么有发出丝毫声音,脸上更是没有什么表情。
可他就是那么坐着,就让人能感到一种无望在四处扩散。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祝福慢慢地说道。
陆雨凝视他,手握住了他的手,没有任何反驳。
“你知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有多久了?”祝福轻声问。
“我和他在一起快五年了。这五年里,他是一心一意,我怎么会看不出?”祝福颤抖地呼出一口气,手指轻轻动了动,“所以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也不信。”
“如果他爱上了别人呢?”陆雨攥着他的手,轻声问,“如果他爱上的这个人,就是你身体里的另一个存在呢?”
祝福神情恍惚地在街上走着,他没穿外套,只塞了钱包就匆匆跑出来了,而后回头呵斥了陆雨两次不要再跟着他。陆雨没有办法,只能拉开距离,隔着二十米左右亦步亦趋。
长而笔直的人行道上,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一段尴尬的距离走着。陆雨手里还拎着祝福的外套,他很担心。
祝福没有打车,而是直接上了一辆公交,是往城南方向开的。
陆雨在后面也二话不说地跟着上了。
祝福没有再阻止他。
实际上,他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分给他人。他的心跳很快,手心发热,脑袋里乱哄哄的,耳边还有耳鸣。
现在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太好。
城南的公交路过楚思楠那家诊所,祝福已经去过几次,很清楚那家诊所的位置。
现在的他站在公车上,拉着吊环,身体随着车子的拐弯而左摇右晃,很像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他不能承认陆雨说得那些都是真的,可他也无法反驳。
尤其当现在他一个人自处时,祝福的脑袋里就开始不断地梳理归纳。渐渐地他发现,很多东西都有了解释。
很多很多的……
譬如那一次他中暑晕过去,醒来后发现和梁靖做过了。那真的是梁靖一时没忍住吗?不,现在回想起来,很有可能是自己的第二人格苏醒了。再譬如梁靖和他那天看的电影中的强奸戏码。要是放在平时也许这只是个巧合,但现在想想,也很有可能是梁靖故意的。就连一开始给他介绍楚思楠,还约他在展馆见面,也给楚思楠留了足够的时间和自己交流,很有可能是从一开始就让楚思楠更好地窥探自己的心理状态。
细枝末节的东西还有很多……
祝福像陷入到一个怪圈里,根本无法停止自己向最坏的推测想。而更可怕的是,当他做这些最坏的推理时,过往的种种总是环环相扣,毫无意外地应和着他的一切逻辑,祝福竟找不出能够反驳的地方。
城南的一站到了,祝福整个人都接近崩溃边缘。这时候想也没想,甚至车都没停稳,他就迫不及待跑了下去。
陆雨猝不及防见人不见了,只好紧跟其后,大声喊着祝福的名字。
而祝福充耳不闻,像没有听见一样朝诊所的位置狂奔起来。
去见楚思楠,其实去见楚思楠又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