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此时不飞何时飞!
大鹅又飞了,它没有真正的鸟类那样能够向上飞的能力,只能向下滑翔。于是眨眼间,在林子里捡漏的隋意就发现了婉君从天而降。
“婉君?”隋意很惊喜。
“嘎?!”大鹅纯粹是惊吓,它调转方向就跑,而隋意还在后头追着它问“屁股上的毛怎么烧了”。
陈官……陈官在上面帮他们挡天雷。
远方的山头上、半空中,一些及时逃出雷劫范围的修士们,回头望时,便瞧见那蓬山真君如玉风姿,遗世独立。
他似乎并不急着冲出雷劫范围,御剑飞行时,那山间的风和雷电的余波,震得他衣衫猎猎,可他那通身的气度,仍没有丝毫折损。
虽然不明白他有什么打算,但众人见了,都不禁在心中感叹:不愧是蓬山真君。
蓬山真君在思考一些问题。
譬如人为何、又该以何种面貌行走于世间?譬如一只鸡与自己的命,究竟哪个更重要?譬如这仙门,是不是都该被雷劈一遍,就会涤荡得更干净些?
这雷劫,真来自于天道么?
若是,它对于修仙者的考验到底体现在何处?若只是论意志坚定、修为高低,那么杀人如麻的混世魔头必定比普通修士更心志坚定。
无情道与有情道,究竟哪一个更有道理?
隋意说科学修仙,近日我查阅了诸多古籍,皆未见过这个词。若理解无差错,它大约与火器原理有关。
这雷劫若能用科学解释,何解?
天雷何解?
人生何解?
半个时辰后,兽首山山下溪水边,隋意告诉他,答案藏在小小的烤鸡里。
这会儿的仙子着实不够仙子,身上灰扑扑的,头发上还有半片残叶。转动着烤架的手上多了几道血痕,但她不在意,蹲在那儿,满心满眼里就只有那一只烤鸡。
真君其实也不够真君了,他的衣摆破了,也沾上了尘土。而他的师姐独自一鹅漂在那溪水中,清澈的溪水倒映出它忧郁的身影,闷声不吭。
师姐到底长大了,注意形象了,它正为被雷劈掉的尾羽忧伤,一时都顾不上自家师弟正在跟“女魔头”暗通款曲。
隋意爽快地分了半只烤鸡给陈官,感谢他方才全力护持。
陈官看着这比他的头还大的半只烤鸡,哑然失笑。他忽然觉得方才那些思考没了意思,他修炼多年,倒不如隋意洒脱。
隋意见他不接,摇摇头,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从旁边拿来一张干净的大树叶衬着,再把烤鸡递过去,“哝。”
陈官大大方方地承了这份情,“谢隋姑娘。”
其实刚吃了羊肉火锅,我也不是很饿。
陈官慢条斯理地吃着,而隋意大快朵颐。半只烤鸡下肚,她仍觉不够,又拿了两个灵果出来吃。
“隋姑娘。”陈官忽然叫她。
“嗯?”隋意抬头看他。
“我这里有一些伤药。”陈官拿出一个瓷瓶。
隋意愣了愣,这才扫了眼自己手上的伤。这么点伤,便是现代世界的普通人隋意,都不会多放在心上,更何况她已是一个仙子,还会自己炼药。她遂摇头拒绝,开玩笑说:“这点伤,再不用药就好了,真君不必担忧。”
陈官却坚持,“再小的伤也是伤。”
隋意犹豫片刻,还是接了。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面对他人的好意还要推三阻四。最重要的是,陈官眸光清正,这份好意让人舒坦。她便主动去溪边净了手,当场就将药给涂上。
让她惊喜的是,这药是透明质地,抹在伤口清清凉凉,没有异味,也没有刺痛感,不似市面上常见之物。且她能感觉得出来,它的药效不错。
她看向陈官,陈官道:“蓬山脚下有个村子,叫磨石村,以其村口一块巨大磨刀石而得名。磨石村依山而建,村中人大多以打猎为生。他们进不去青翎群山深处,常年在外围活动,与我的师门来往颇多。山中打猎,总是伴有几分凶险,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住丹药之力,师父便研制了此款膏药,赠予诸人。姑娘若不嫌弃,也可拿着,它虽没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但治外伤很有用。”
隋意将瓷瓶收好,“真君也常去那磨石村么?”
陈官坦然,“起初是随师父去义诊,后来,修炼遇到瓶颈时,也会去村中小住。”
隋意问:“真君可有所得?”
陈官拱手,“果然脚踏实地,才能吃饱饭。”
隋意哈哈笑起来,直至此刻,她终于觉得,真君也是个妙人。她遂忍痛割爱,分了一个灵果给他,跟他坐在溪水边,并排吃果子。
那灵果皮薄肉厚汁水多,一口咬下去,是与神鸡截然不同的清爽体验。隋意很爱,婉君也很爱,它闻着味儿回过头来,目光幽怨,但无人理会。
算了。
忧郁大鹅决定独自远航。
丛林深处,好不容易挨过雷劫的奚子午,还在艰难奔逃。他不敢在离火屋附近待着了,惹出那么大动静,那些被波及到的仙门子弟,不来找他麻烦才怪。
他很想找到他的友人,请友人为他护法,他需要好好休息,巩固境界。可当他翻山越岭,越过重重艰难险阻,终于找到友人时,发现友人在溪水边与姑娘谈天说地。
“哈。”奚子午一张嘴,还有烧焦的味道。他的头发焦了,衣服破了,心,也快碎了。
最终,新晋金丹修士奚子午负气离去。隋意感知到那儿似乎有些动静,警惕地看过去,“有人?”
陈官也望了一眼,淡定作答:“一只黑棘鸟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