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个笑话。”玄洛声音微凉,“天界天天口口声声说慈悲,但到底何为慈悲?踩着尸骨成神就是慈悲吗?以忘川度化怨气也是慈悲吗?”
“我倒要看看,天界究竟是什么。”玄洛冷笑,本就毫无温度的血眸愈显阴鸷。
“所以你费尽心机地谋划了这一局?”盛酌放下了酒壶,平日里痴傻澄澈的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让人看不真切,“祈清,你我结识已有几千年,没想到,我还是对你一无所知。”
“你太让我失望了。”盛酌摇了摇头,长叹道。
“呵。。。”玄洛无悲无喜地看着他。
“天界、冥界自存在起就各司其职互不来往,你这样把两界搅得不得安宁,若发生战乱,后果你承担得起吗?”盛酌严肃地说道:“届时两界定损失惨重,职位大量空缺,几近倾覆。”
“我就算倾覆了天界又如何?”
“你真是糊涂!”盛酌有些动怒,“你就算恨天界,也不该糊涂至此!”
“三界相通相生,若天冥两界出了变故职位大量空缺,天界无神官为凡界变换节气护佑苍生,冥界无阎罗约束怨鬼,轮回之路无鬼差护航,届时天灾不断百鬼入凡,生灵涂炭满目疮痍。”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盛酌质问,“三界存在已有数不清的年头,你为了调查一个已经运行了无数年的天地法则而牺牲万千生灵,是不是太过于残忍偏执了?”
盛酌见他
没有插话,以为他听进去了,于是继续循循善诱,“法则与体系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你这样不过是为自己的杀戮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祈清,我是看在咱们昔日的情份才与你说这么多的。你若是还执迷不悟,我一定会是那第一个去杀你的人。”
“哈哈哈哈哈。。。”玄洛大笑出声,笑得很是讥讽,平日里如朗月清风的笑声不复,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森冷与苍凉,“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晚了。”
“你!”盛酌握紧了拳头。
“为何存在无数年的天地法则不能被质疑?难道存在的时间久就一定是正确的吗?若慈悲的背后不是慈悲,若三界的一切都与表面不同,又当如何?”玄洛站了起来,负手而立,墨色衣摆无风自动,无端的升出了几分不容质疑的威压。
隐约间竟给人一种佛祖才有的感觉。
“若它的存在,本就有罪呢?”
盛酌一愣,脑海中瞬间闪过那段午夜梦回时经常浮现的记忆。
天刑台上,白衣男子衣衫残破,往日不染纤尘的白衣已被鲜血染红大半。
“祈清。”半隐入云的神祇不带情绪地开口,“汝可认罪?”
“我认。”男子笑了,笑的凄凉又寂寥,清贵圣洁的紫眸中满是讥讽,“我的存在,本就有罪。”
盛酌的身子有些僵硬,喉中一哽,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只得望着那墨色的背影出神。
“我存在的
年头少吗?我生于天地,却不在三界内,不入五行中,魂魄不进轮回,不死不灭。那么我是什么?”玄洛微微昂头,望向玄铁十字架上沉睡的白衣男子,“你们当我是天地孕育的先天神物,但最终却连正身天雷都承受不住,十三道就露了魔气。”
“若是照你所言,存在自有存在的道理,就不该被质疑。可硕大的天界,哪个不质疑我的身份?”
“我想弄清楚这些事情,有错吗?”
玄洛一字一句地问道。
侧殿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盛酌才哑声道:“我一直都是愿意助你的。。。只是不想看你误入歧途,杀孽深重。”
“杀孽深重?”玄洛转身,“我从始至终,何曾杀过一个无辜的生灵?”
“当年我初入冥界,见忘川中有数不清的怨魂在苦苦挣扎,我便冒着风险将他们的怨气尽数吸纳,送他们重入轮回。而那些怨气,我苦苦炼化了百日才得以控制。后来,我在忘川设阵法,将怨魂传至此处,以神魂度化怨气,助他们解脱。”
“我虽在酆都大帝的位置上坐了五百年,但从始到终杀过的冥界之外的人也只有池阴与他的五个心腹。”玄洛淡淡道:“当年池阴用我的精血伪造证据陷害我至此,杀他不过是礼尚往来因果报应罢了。”
“对不起。。。”盛酌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玄洛自嘲地低笑,“世人都说我心狠手辣喜怒无常,对
我敬畏有加唯恐避之不及。可我终究曾是神官,曾是凡人信奉的存在,就算再恨,也做不出倾覆三界之事。”
盛酌更加惭愧,眼神不停地躲闪着。
“哪怕整个天界都唾弃我,都对我避之不及。但有一人愿意信我,五百年都不曾放弃为我‘平反’,对我而言就足够了。”玄洛笑了笑,清浅又舒缓,如春风胜流泉,好似又回到了当年。
白衣男子半卧在菩提树下,弹指一笑,百花齐放。
“就足够让我悬崖勒马,不负一人望。”
“所以。。。你想?”盛酌缓缓抬头,看向他。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玄洛的声音微沉,带着几分复杂,“这局棋,只舍一子也不是不可以。”
“你疯了?!”盛酌猛地站起来,站起来后才发觉刚刚有些太过激动,他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为何不放过自己呢?”
“当我踏上这条路时,就注定没有归途。”玄洛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向死而生,破而后立,这是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