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折子,翻开来细看,看着看着,乾隆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当日他在地府中仅见了高氏谋害永琏,那时他就已暗下决心,无论这高氏一族是否参合在内,他都会要他们给永琏偿命的。可想归想,但高斌可是先帝时的老人了,他料想这高斌恐怕还没那么大胆子,可现在一看,这高斌哪里是没那胆子,他这简直都快反了天了!
高斌啊高斌……朕不把你高氏全族千刀万剐,实难消朕心头之恨!
乾隆想到这儿,啪的一下猛然合上折子,面沉如水,咬着牙问道:“那王武人在何处?”
“回皇上,”阿克敦忙回道:“因事关机密,奴才恐走漏风声,便命人将其乔装为侍卫,在宫外候旨呢。”
“传他进来!”乾隆阴阴的道,他要亲自鞫问这王武!
“嗻!”
时辰尚早,太和殿内一群内侍们忙着排布桌子,宫女们忙着给每张桌子上放上筷子等物,而在太和门外的一处偏殿内,等候皇上赐宴的大臣们挤在一处,互相打着招呼,道着吉祥。
“高大人,好久未见,您一向可好?”
“啊?呃,好,好好……”高斌也在大臣们中间,只不过比起其他人的喜气洋洋,他倒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他拱拱手,敷衍了一下同僚以后,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皇上的心里面儿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高斌从去年一直想到了今年,须知他乃是内务府包衣世家出身,先帝时承蒙皇恩,选出来做了苏州织造,后来女儿又做了当今的贵妃,一门荣耀,荣华富贵,那是享之不尽的。
可谁知自从孝贤皇后去世后,皇上便屡有责难,再者……高斌一想到自家女儿的谥号,也从之前的慧贤被改为了恭顺,心里面便是一阵阵的发寒。
高斌现在还记得当时皇上问他时,那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恭顺恭顺……他哪里还不清楚,若是不选这恭顺二字,只怕顷刻间便会大祸临头。
可高斌想了这么久,实在是想不出,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当今圣上,又或者……难道是女儿?
可那也不可能啊……女儿在当今藩邸时便极受宠爱,且还是当今亲自请封的侧室福晋,后来更是成为了唯一的贵妃,这等殊荣,皇上又岂会因她而折辱自己?
高斌这边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这偏殿内陡然安静下来了,从殿外进来数名身着黄马褂的侍卫,他们径直走到了高斌面前。
殿内群臣俱是一头雾水,看着那群侍卫中其中一人走到高斌面前,拍了他肩膀一下:“高大人?”
“啊?”高斌回神,见此情形,不由的一怔,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侍卫面色一肃,扬声道:“皇上有旨,着高斌养心殿觐见!”他说完,也不管高斌是不是反应过来了,便一挥手,他身后的两个侍卫出来,像是老鹰拎小鸡般的拎着高斌便走。
待他们一走,这偏殿内登时像是炸了锅一般,所有人都在猜测万岁爷这时候把高斌传到养心殿去做什么,还有那侍卫的态度,这高大人,莫不是要倒霉了吧?
可大家也都清楚,高斌乃是恭顺皇贵妃之父,皇上极宠皇贵妃,这高大人……
就在诸人纷纷猜测的时候,当日参与了恭顺皇贵妃改谥的其余几人俱是对视一眼,沉默不语。当时皇上的态度他们都看在眼里,那恭顺二字,摆明了就是告诫高斌的,而此刻高斌被宣走,恐怕……
又过了半个时辰,就在诸人猜测不定之时,前殿太监前来宣旨,着诸臣入太和殿领宴,大家才闭了嘴,鱼贯到太和殿前,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后,方入殿内,再行礼……
等赐坐之后,所有人都偷觑着皇上,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儿端倪来,尤其是和那高斌有亲的几家,更是坐立不安。
乾隆坐在上面儿,扫了眼群臣,将他们的反应记在心里,暗暗冷笑了一下,但他面上却做的是滴水不漏,且还饶有兴致的命人作诗联句,还着把自己桌上的一些菜品赐给诗句颇佳之人。
他这笑容落在诸臣眼中,他们心里自然是犯起了嘀咕,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这笑落在吴书来眼里,却让跟着乾隆已有十多年的吴书来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万岁爷咧,您这笑得……也太渗人了吧?
太和殿赐宴群臣后,接着便是重华宫联句,有细心的大臣已经发现刚才被叫走的高斌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出现,他们心里便有谱了,只怕这高家快完蛋了。
果然,在年节后的第一个大朝上,乾隆便下了旨——前命高斌偕总督顾琮如浙江巡抚常安婪贿状,其不欲穷治,着夺官,下部严议!
乾隆下了这道旨,见群臣中有人恍然大悟,有人暗暗松了口气,还有人轻轻点头,他心下便有了计较。
那日他传王武入养心殿内,听他从头说了一遍自己的遭遇后,又命粘杆处将王武上呈的证物拿去验看,验看的结果,那高家拿给王武大嫂做荷包的缎子,乃是上等贡缎,等闲妃嫔根本就摸不着!
后来又传高斌进来,让王武和他当面对质,一来二去,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这高斌再想抵赖也是不成了。
再加上随后粘杆处的折子也到了,他们言道这高家当年虽奉旨出了包衣,但在内务府中势力尚在,且贵妃之子一旦成为皇太子,这荣华富贵自然是不必说了。
所以内务府内有两三户包衣世家便动了心思,协同这高家将那药丸运入宫内,且又在某些碍眼嫔妃的衣料或是宫内陈设中做手脚,使其不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