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殿回来的第二天,琴胧便带着精心备好的包裹,离开诊所小屋。英卓在她之后出门,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地距离,在没有人察觉下,悄然地走去两人的目的地。
穿过细长的溪流,沿着丛林上山,在临近瀑布的地方有一处不显眼花丛。颜色繁多的野花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只会让有心的路人感受到它们的恣意生长的生命力。
但其实,如果拨开花朵,有一块光滑纯净的石头被置放在那里。它好像被人精心呵护过似的,非常洁净明亮,周围只有花丛围绕绽放,连一根野草也看不到。
哪怕那之后一次也不敢甚至不曾拜访过,这块石头也一直、未曾停歇地重重压在琴胧的心脏上。
此时此刻,她走到这里,心像是被一双小手紧紧地抓住。轻轻叹了口气,琴胧把手中紧捏的东西放在了那块石头面前。
——送给神子大人的东西是不允许被记住的。
他们没有姓名留下,最后随风、随火或者随水消散。
但是她怎么舍得呢?
可是她不舍得,又怎么会做出那样残忍的抉择?
她曾经用这双手抚摸过那张白皙柔软的脸庞,她曾经把他抱在怀里,只为他不再做噩梦而唱着摇篮歌……
琴胧觉得鼻子酸涩,有滚烫的眼泪从睫毛间掉落。
有人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不要责怪自己……那孩子要怪,也一定怪的是我。”
英卓轻声安慰妻子。屈膝下来给打开了妻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精美包袱。
平铺包裹着的布料,一块块晶莹诱人的水晶糕整齐地摆放着,还散着丝丝香甜的气息,却也带不走两人的忧伤。
那一天,是他牵着那孩子的手,把他送去了神殿。那孩子向来成熟稳重,那天却也是紧紧握住了他的心,连掌心都渗出了汗。
甚至跟晓意道别的时候,他都是一副平静的样子,甚至还故意冲着叫嚷着“不公平不公平”的晓意,开上几句玩笑。
仿佛他们真的是故意不带对药草一窍不通的晓意,两个人出去游玩。
他几乎不忍心看下去,更无法去试着揣测那孩子心里的想法。
每当他担心地看向那孩子时,他那干净无暇、无神却又纯洁的眼神却告诉他:“我没事。”那一天的那条路,他觉得走了好长好长,腿也似灌了铅般沉重。
在他离开的时候,那孩子冲上来抱住他。他也用力不舍地拥抱他。曾经幼小瘦弱的肩膀已经变成了少年模样。
即便那孩子什么话也没说,英卓感觉到他应该是掉了眼泪。
那些湿润的泪珠仿佛打在了他的心上,让他的心脏瞬间涨满了咸涩的液体。
神殿大门重重关上之时,一门隔开了他和那孩子。
两人的过往也仿佛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再也不见……
“英卓,”妻子轻轻地开口,让他一下子从回忆中惊醒。
“怎么?”他问。视线却不曾离开那块光滑洁净的石头。
琴胧则是略有恍惚地看着水晶糕,黑色丝随着微风缭绕在她耳朵,她神情忧伤。
“你说……如果那天,他没听到我们的对话,事情会生改变吗?”
英卓的身体震了一下,又很快放松下来,他一言不,不做回答。在那之后的很多日子里,梦魇都会缠住他。每一次都给他这样的选择,在梦中也让他痛不欲生。
过了一会儿,风冷了。
“我只知道,”英卓才苦涩的开口,“无论哪种选择,我们……都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