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父亲就是这么没心没肺,他又不是第一天见识到。
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一家人常年分居两地,和爸爸见面的机会难得。靳以宁不想浪费在闹别扭上,很快处理好情绪,准备找个话茬,和爸爸好好聊几句各自的近况。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喊一声“爸”,季警官一脚急刹停下车,险些把他拍在前排座椅靠背上。
靳以宁扶着脑袋,艰难的坐起身,他那个做事没谱的父亲已经开门下了车。
这么火急火燎的,是现犯罪分子的踪迹了?
他连忙来到车子的另一侧,扒着车窗往外看,窗外哪有什么法外狂徒,他爸爸正站在路边,弯腰和台阶上的一个小孩说话。
那是一个很瘦小的孩子,看上去六七岁的模样,长相倒是机灵可爱。身上短袖洗得白,裤子短了一截,脚上的一双帆布鞋大概是小了一码,后脚跟没法塞进去,鞋子要掉不掉地挂在脚上。
像根小豆芽菜靳以宁的脑海里“噗”地冒出一个念头。
小豆芽菜的手里提着一只木箱,肩上搭了块脏兮兮的抹布,这模样,应该是在做一些给人擦鞋的活计。
季警官脚上那双运动鞋穿了三年,都洗出了毛边,自然是没有什么擦鞋的讲究。他蹲在路边,和小男孩说了几句话,又手痒捏了捏他白嫩嫩的脸,笑着道了别,起身朝车子的方向走来。
季昀回到车上时,靳以宁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正襟危坐。
车子开出许久,靳以宁才开口问,“刚刚那个小豆芽菜是谁?”
季昀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儿子说的是谁,忍俊不禁,“什么小豆芽菜,刚见上面就给人家取外号,不礼貌。”他笑盈盈地看了眼后视镜,一脸得意地说,“他是我在港城的好兄弟,下次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无数次经验告诉靳以宁,他爸爸的承诺信不得,说是要带他好好逛港城,结果他们父子俩到家,水还没喝上一口,季警官就被一通紧急电话ca11走了。
之后几天,季昀神龙见不见尾,除了每天几条信息叮嘱儿子桌上有钱,自己出去吃饭,出门注意安全之类的老生常谈,再难见人影。
这次靳以宁没有再和父亲生气,也没有添乱,很听话地接受了安排,每天自己出门走走逛逛,睡前在厨房留好宵夜。
爸爸的工作很不容易,他一直都知道,他一直以父亲为荣。
几天后的傍晚,靳以宁照例出门吃饭,来到关帝街的时候,遇见了那根小豆芽不对,遇见了他爸爸的好兄弟。
他还是那天的装扮,一身褪色的破衣烂衫,不过没有再拎着那只可笑的擦鞋箱,而是在胸前挂了一个比他人还宽的木盒。
木头盒子向外敞开着,里面花花绿绿,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香烟火柴打火机,小豆芽挂着大盒子在各个大排档之间穿梭着,卖力兜售着盒子里的烟和杂物。
靳以宁远远看着,觉得他的模样挺有趣,刚看了几眼,排档里那个膀大腰圆的老板一把拎起小男孩的脖子,提溜到店外,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在路边。
“滚滚滚,别在这里妨碍我生意!”
这小男孩也不是个善茬,跌倒在地后,很快又向小炮弹一般蹿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扑向老板,呲牙咧嘴的。
奈何双方实力悬殊太大,他又被老板一巴掌盖了回去,人摔了,盒子里花花绿绿的东西也散落满地。
“别给脸不要脸!”
老板火气上来了,还想再打,靳以宁连忙上前把人挡开,“大人欺负小孩,挺光彩的是吧。”
“今天算你走运。”
开门做生意的,和气生财,老板见店门口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没有把事情闹大,骂骂咧咧地走了。
靳以宁蹲下身,帮着男孩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多谢。”
小豆芽麻利地收拾好盒子,头也不抬,嘴上这声谢也没什么诚意,看来这样的事他早已习以为常。
靳以宁也站起身,那一瞬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脱口而出,“给我包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