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阔不耐地掀开车帘,骂道:“喊什么?扰了老子的好梦。”
“大人不必心急,过了今日,大人便能长梦不醒了。”为的杀手缓缓开了口。
赵阔睁大眼睛看清来人,似乎清醒了几分,晃晃悠悠地下了马车,高声道:“老子杀人的时候,你们还在穿开裆裤呢,就凭你们几个杂碎,也想要老子的命?你问问阎王老儿他敢不敢收?”
“大人不必夸口,今日我等既然奉命前来,必不会空手而归!”
“奉命?奉谁的命?我这是又得罪了谁?”赵阔盯住为的那人,问道。
“大人想知道的话,地府自问去吧!”杀手话毕,便执剑而来。刀光剑影中,赵阔气沉丹田,大喝一声,脖间青筋凸起,侧身躲开刺来的剑,一拳将人打飞。
赵阔练的是硬功夫,这一拳,那个杀手便再也没有起来。剩下的杀手见此,不敢掉以轻心,前后夹击将人包围,杀招凌厉,赵阔后退闪躲,侧身迎击。
杀手仗着人多势众,与其打得难分难解。赵阔到底是年纪大了,时间一长便有些力不从心,他且战且退。杀手们看准时间,顺势以合围之势准备使最后的杀招……
邑都城外五里有一庙宇,因为香火难继,年久失修,渐渐破败,庙里的和尚也一个接一个离去了,只留下一排残破不堪的平房,平时少有人来,只有出来打猎的猎户会偶尔来避雨。
庙里供的是空虚藏菩萨,身边立了怒目金刚,菩萨浑身落满灰尘,金身斑驳。金刚断了手臂,降魔杵掉落在地,月色下,面目更显狰狞。
经幡褴褛,随风扬起又落下,几经起落,经幡后闪现一个黑色身影,来人一身夜行衣,遮了面,看不见脸,只能看见一双眼睛。
黑衣人踱步前来,站在一排杀手面前,问道:“如何了?”
其中一个杀手扬了扬手中的还在往下滴血的黑色包裹,黑衣人见此,声音难掩笑意,道:“太好了,赵阔一死,邑都便乱了,那些世家大族必是要连夜磨刀,为求自保,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们连夜离去,莫要露出蛛丝马迹,近期莫要回邑都了。”黑衣人吩咐道。
一众杀手闻言并没有动。
“大人在神佛面前行这等杀人越货的勾当,夜里睡得着吗?”杀手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叫黑衣人一愣。只见杀手往两边散开,顾池宴从你后面走了出来。
黑衣人一脸不可置信,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杀手将手中的包裹丢了出去,滚了几滚,落在他的脚边,散落的黑布下,是一只断了脖子的鸡。
“你……”黑衣人欲转身逃走,便被冷剑横在了脖子上。
“郁大人,故人相见,何必如此着急离去。”顾池宴不急不缓地开口。
黑衣人心中震惊,抿着唇,没有开口。
“郁大人还是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吗?”顾池宴唇角勾着笑
气定神闲地看着黑衣人。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黑衣人终于开了口。
“我们第一次交手,应该是陈锡,陈锡虽蠢了些,却没有通敌叛国的胆子,那些布防图应是另有其人。不过为了做实了这件事,大人亲自去牢里逼疯了陈锡。一个疯子说出来的话,谁会信呢?”顾池宴看着黑衣人,道。
“可疯了的陈锡像是一个引信,炸出了一个接一个心怀鬼胎的人,大人便沉寂下来,坐山观虎斗。”顾池宴看着黑衣人,目光冷了几分:“后来陛下拔了宁王的端州三卫,大人便坐不住了,东巡的那场暗杀,也是出自大人之手吧。”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一把藏了暗器的九曲大刀,居然引出了卫国公赵阔,挑拨一众世家与陛下,好一出借刀杀人,大人如此心机,怎甘心窝在翰林院,做一个小小的编修呢?”
“毕竟,十二年前,大人只差一步,便能状元登科,青云直上了呢?对吧?郁揽景大人?”
被拆穿的黑衣人闻言,身体僵硬了片刻,而后肩膀垮了下来,苦笑道:“那也比不上顾辅这一出瞒天过海,引蛇出洞啊。”
黑衣人慢慢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温和又苍白的脸。
果然是郁揽景,郁揽景不仅是翰林院从六品编修,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他是吏部尚书韩豫章的女婿。韩豫章一生只得一女,奉若掌上明珠,不愿女儿远嫁,便招了个上门女婿,此人便是郁揽景。
“大人这么多年深藏不露,怕是背后之人不简单,没有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去刑部慢慢聊。”顾池宴道。
郁揽景闻言居然站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慢慢放松下来,看着顾池宴,突然扯出一抹诡异的笑意来:“落在大人手里,我这身子也遭不住刑罚,大人想知道什么,只管问便是,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已过了子时,御书房依然点着灯,沈宁昭手上拿了一本书,盯着看了许久,都没有动。乐吟早早将茶水撤下。
“陛下,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乐吟忍不住劝道。
“季和还没有回来吗?”沈宁昭看向门口。
乐吟摇摇头,也看向殿门口,门口除了一地月光,再没有其他,乐吟才想转身,季和长长的影子便裹着一身寒凉秋风踏上了门前的台阶。
季和躬身快步来到殿内,回禀道:“禀陛下,人已经抓到了,现下正在刑部的大牢里呢。”
沈宁昭看着季和,搁下手上的书,问道:“是谁?”
“翰林院编修郁揽景。”季和答道。
沈宁昭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复又坐了回去,沉吟片刻,才道:“居然是他吗?”
“明日刑部开审,顾大人请陛下去瞧瞧。”
“这人抓得不容易,自然是要亲自去看看的。”沈宁昭道。
“顾大人智勇无双,除了这个心头大患,真是太好了。那日奴婢在御书房,见陛下了那样大的火,着实吓了一跳呢。顾大人此次是功,陛下应该好好奖赏一番才是呢。”乐吟也忍不住开心起来。
沈宁昭瞥了一眼乐吟:“以前是谁提醒我对顾池宴要小心提防的?怎么如今便成了足智多谋的肱股之臣了呢?”
“这当然是因为有陛下,陛下贤能,德才兼备,一代明君,才叫臣下甘心追随,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乐吟立刻搜肠刮肚地补救。
“小叛徒。”沈宁昭忍笑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季和:“告诉顾池宴,下次回禀莫要再挑这种时辰,扰朕好梦。这次功过相抵,朕便不罚了。”
“是。”季和应下了,便退了出来。
乐吟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伺候着沈宁昭入寝去了。
沈宁昭简单洗漱过后,卸去饰品和衣衫,一身雪白中衣上了榻。乐吟一直在床边守着,直到榻上的人呼吸渐渐平稳,才慢慢退了出去,到了门口,看了一眼正燃着的熏香,想了想,将香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