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峦道:“你就别去了,咱老张家人丁本就不旺,也是你爹我没本事,绝不能把你折进去……
“这次为父自个儿去,你把书上怎么写的,一并告诉我,待取得治病救人的药后,明日我就进城去找王家老爷,为父曾与他一道在孙教谕那儿求学,这次就当帮他了。”
张延龄心想,你这哪里是帮姓王的,是想从人家身上捞取好处吧?
不过想到张峦在城里多少有些人脉,身为秀才说话也好使,难得老父亲按照自己说的来,那就让他去碰碰运气。
这治病救人的事,要是从他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必定没人信。
可要是张峦主动站出来当代言人,那效果就不一样了。
……
……
这天下午。
城西大户王家门口热闹非凡。
张峦带着儿子张延龄进城,此时他正背着个竹篓,眼巴巴望着敞开的王家大门,对他而言那仿佛就是个无底深渊,只要一进门就相当于跳下悬崖,老命都要赔上。
“爹,不用担心,你都种过药了,不会得病的。”张延龄看出老父亲的局促不安,急忙给张峦加油鼓劲。
张峦踌躇不前,明显退缩了:“为父从没得过痘疮,换你娘来是否可行?”
张延龄惊讶地问道:“父亲不会想把娘推出去当女大夫吧?坊正可是说了,进去的人,要二十天才能出来呢。”
“……”
张峦自然知道这不现实。
有事男人不担当,居然把自家女人往外推?
“要不然……爹,我替你去?”
张延龄说完,作势往前走。
张峦一把将儿子抓回来,叹口气道:“家里不能少了你,老子豁出去了。”
这会儿坊正带着两个衙差走过来,那坊正四十来岁,大圆脸,五官却很小,就像西瓜上长了几个麻子,一副奚落的神色,笑着问道:“张老爷,您不是说要进王府治痘疮吗?我们可都看着呢,您这要是进去了,二十天内可不能出来。”
张峦道:“我说进就进,你当我言笑呢?”
坊正道:“咱丑话说在前面,您要是在里面染了病,我们可不负责把你往牙古庙抬,只有等二十天后,宅子里边没人生病了,你才能出来。否则就算死在王家,也没人给你治,吃喝什么的……也要你自行解决。”
“知道知道。”
张峦本来就紧张,听了坊正的话,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这会儿敞开的大门里边,有个四十多岁的干瘦汉子对着外面喊:“来瞻老弟在外?你有心了,为兄体谅你,折道回去吧,勿要白费工夫!”
旁边有人道:“听说昨天刚抬出来个死的,这都还敢进去,真是胆大。”
本来张峦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张延龄大声道:“你们少嚷嚷,我爹说,只要种了他配制的药,就能保证不死,你们还在这里凑热闹,下一个就是你们惹病邪回去。”
“呵呵!”
周围围观的人只当童言无忌。
张延龄有意如此,既在人前做广告宣传,同时也把老父亲架在火上烤。
看你这进一步退两步的架势,现在只有你儿子把你扶上驴,再把驴拉到空地上,让你找不到就坡下驴的地方。
张峦道:“我去后,每两日都会将事记录下来,你们能给我带回家吧?”
坊正笑道:“没事,王家老爷出手阔绰着呢,每两天都会有人把粮食和肉菜鸡蛋什么的送进去,只要你们家的人不嫌弃,里面传递出来的东西随便带走。”
“若真治好了,给多少银子来着?”
张峦还要进一步求证。
坊正朝门里大喊:“王老爷,您给张大善人多少酬金?”
里面王家老爷王明之大声道:“来瞻兄若真能解我一家人于倒悬,五十两银子不会少,就算什么都帮不上,二十两安家费,回头就让人送到你府上。”
治好了五十两,治不好二十两。
这年头任何大夫都拿不到这么高的诊金。
张峦本来有些犹豫,但为金钱驱使,只能硬着头皮搏一把。
“儿啊,回去跟你母亲说,为父这四十年来没做什么大事,今天就要在这里做一件君子之事,让她不必为我担心。准备好酒菜,等我回来就行。”
张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直入王府大门,大有种慷慨赴死、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恢弘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