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老头半点儿不觉,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灰白杂乱的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自家门口,还没推门进去,就听见老婆子在骂儿媳妇,声音大得震耳朵。
他恍若未闻,推开门走进去,径自穿过堆满杂物的院子,走到卧房,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没过多久,鼾声四起。
“煮个粥哪里用得到这么多的柴!你这个败家娘儿们,不当家不知道柴火有多贵是吧?下次要是再让我瞧见你用这么多的柴火做饭,你就自个儿去城外的林子里捡柴去,甭想从我这儿要一个铜板的柴火钱!”
邹老婆子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儿媳妇骂个不停,唾沫星子都喷到对方脸上去了,直到把对方骂得抬不起头来,门口又像是传来了推门的声音,才勉强停了下来,放了句狠话才扭身出去。
刚走到院子里,就闻到一股酒味儿和臭味儿的混合味道。
再往门口一看,顿时气得直冒烟:“这死老头子,回来又不掩门!”
气冲冲地走过去,用力把大门关上,又冲进卧房,果不其然瞧见床上直挺挺躺着自家的老头子,连鞋都没脱,就那么脏兮兮地蹬在被子上。
“你个糟老头子!要死了啊!”
邹老婆子一看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被子被糟蹋成这个模样,顿时急了,连着推搡了邹老头好几下,一边推一边骂:“醒醒!一天天的就知道喝酒!怎么不喝死你,家里好不容易有几个钱全被你拿去喝酒了!”
“烦不烦?”
邹老头被推得稍微清醒了些,醉醺醺地抱怨了一句,就想翻身继续睡。
邹老婆子却不饶过他,手底下还在推,嘴里也念个不停:“你先别睡,酒楼那边你就不去了?这个月的工钱可还没给呢?”
“你急什么,不是都给你说了,掌柜的让我休息两天,工钱照的。”
邹老头不耐烦地把她的手甩到一边儿去,说完这句话就又打起鼾来。
“睡睡睡!早晚有一天睡得起不来!”
邹老婆子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出了门,又走到厨房,站在门口也不进去,“装二十个鸡蛋,我下午带回娘家。”
说完就走了。
厨房里正烧火做饭的邹家娘子闻言就撇了撇嘴,一改方才在婆婆面前那副卑微小意的模样,小声道:“每次回娘家都要从家里带鸡蛋,也不知道给我家大郎多吃几个,就惦记着那不争气的娘家侄子,我呸。”
嘴里抱怨归抱怨,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捡了二十个鸡蛋,一边肉疼一边小心翼翼地装在铺满了稻草的篮子里。
提着篮子去找婆婆,邹老婆子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就听见她这克夫的儿媳妇儿犹犹豫豫地开口问:
“娘,上回招娣给的那对儿珠花,您卖了多少钱啊?”
邹老婆子一听这话,立马满脸防备地瞪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这是家里的钱,没你惦记的份儿!”
“可……招娣是我生的,她给的……”
“她还是我孙女儿呢!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还惦记上家里的钱了,我倒是要去问问亲家母,是不是这么教女儿的!”
劈头盖脸骂完儿媳妇,邹老婆子就提着篮子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屋内只留下被骂得灰头土脸的邹家娘子,恹恹地回了自个儿房。
她坐在凳子上,腰背完全塌了下去,垂着头暗自抹泪。
自家弟弟过段日子也要成亲了,自己这个当姐姐的,手里却连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拿不出来,自己没面子是小,却不能让未来弟媳看扁了自个儿娘家,早知道当初就不把招娣给的那对珠花都交给婆婆了,自己藏一个多好。
一想到那个老虔婆,她就气得牙痒痒。
招娣可是自己生的!从她那儿要来的值钱东西!就应该归自己!
想到这儿,她干脆站起身来,往床上看了一眼,儿子睡得正熟,然后拍了拍身上刚才在厨房沾到的灰,一溜烟儿出了门。
也不是去干别的,就是打算去一趟安国公府。
前几次去的时候门房都说招娣不在家,万一这次去的时候在呢?从她手里但凡漏出来点儿好东西,给自己弟弟成亲时候送的东西就有了。
再怎么说,这也是她舅舅呢,给点儿好东西不过分吧?
上回她手上那个镯子就挺好。
……
裴聿川顺利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送裴守静回府的内侍告知了一件事。
——自家大儿子在御花园内救了不慎落水的四皇子。
裴聿川:?
四皇子?萧清?
他满头雾水地送走内侍,转过头来就问:“说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裴守静想到昨天晚上受的教训,有点儿心虚,但随即又觉得自己可是救了人呢,又理直气壮起来,于是把宫里的事儿从头到尾给交代了一遍,尤其是自己救人的部分,说得着重又详细。
“还挺厉害。”
裴聿川心情复杂地道了句,他也没想到居然是原著中的反派把落水的男主给救了。
裴守静听不出他话里的复杂,只当是夸自己呢,还美滋滋地说:“也没什么,我都没下水,就是从岸边把他拽上来了,阿爹你是不知道,别看他那么一副瘦瘦弱弱的样子,还挺重呢,我力气这么大,都给我累个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