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绝了。
他本来都想任他们吵算了,吵够了总该停下来了,没成想,吵着吵着,司马尚书和杜御史跟常山侯差点儿就打起来了,只能赶紧让人把他们拉开。
景泰帝:“……”
虽说吧,这场面一年到头总能见到几次,但是每一次见到,他都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人果然是复杂多样的,儒雅的文官们也能撸起袖子跟武将干仗,武将里面也有嘴皮子利索的能把文官说得哑口无言的。
啧,回头让阿雍和阿礼也上朝吧,说是不指望他们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能说出来什么,多涨长见识总是好的。
就这么一边走一边想,练武场很快就近在眼前了。
挥退了守卫在一旁,第一时间现了他就要上来行礼的羽林卫,景泰帝找了个隐蔽的好地方——一棵老树,偷偷躲起来往演武场里头看。
李邮见状,对自家陛下这点儿恶味有些无奈,但也只能跟着走了过去。
然而景泰帝找到的这棵树后头的也不算太大,藏一个人还行,两个就太勉强了,于是他嫌弃地摆了摆手:“你重找个地儿。”
李邮:“……”
他默默地摸了摸自己凸出来的肚子,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走开了,然后左右看看,打算重找个地方。
既不能暴露陛下,也不能离陛下太远。
就在他找地方的时候,景泰帝已经找到那几个孩子的身影了。
三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少年,正在晋阳侯世子的监督下一字排开,在太阳底下蹲马步。
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虽说现在是初夏,可在阳光底下晒着,不热是不可能的,这不?三个孩子都晒得小脸通红,满头大汗,他不用仔细看都能看出来他们的双腿都在抖。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五皇子萧礼先顶不住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累得直喘气,别说皇子的气度了,可以说是毫无形象可言。
又过了一会儿,二皇子萧雍也坚持不住了,可能是皇子包袱实在太重,宣德帝看得出来,比起五皇子,他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在形象上稍微好点儿,维持住了基本的体面。
这俩儿子的糗态看得景泰帝乐不可支,差点儿笑出声,在大朝会上被影响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裴守静竟然现在还在坚持。
是的,尽管他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两股战战,抖个不停,但还是在坚持,还没脱力跌过去。
景泰帝不由得啧了两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阿澄这小子,居然能蹲这么长时间,看来平时饭没少吃啊……”
李邮现在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另一棵树后,努力地收着肚子,正好把他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一下子破功了,实在忍不住有些无语,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心道瞧您这话说的,好像宫里条件有多差,两位殿下平时饭没吃饱似的。
演武场中,其实早在景泰帝他们刚来的时候,晋阳侯世子陈酿便现了,毕竟是能百步穿杨的好眼力,见对方没有过来,反而躲在了树后,他便知道陛下是暂且不想露面,先自己观察一番,也就打消了过去见礼的想法。
原本他爹把他送到京都来,是为了让自己在陛下面前露个脸,存个印象。
但其实他自己心里是不愿意进京来的,留在沐州,还能打打夷人,练练身手,山高海阔,自在极了,而盛京虽然繁华,却不是他喜欢的。
然而父命不可违,他也只能在父爱的拳头下老老实实地进京了。
就在他以为在见过陛下之后,就只能在待在千牛卫,跟那些个勋贵子弟们闲散度日的时候,陛下却忽然问他的武艺怎么样。
要是问文采,陈酿可能还有些心虚,但若是武艺,自然是略带谦虚地说了声“尚可”。
要是他当时知道回答这两个字的后果,就是被陛下校考了一番,然后给两位皇子以及安国公世子教导武艺,恐怕会回去赶紧堵住当时自己的嘴。
这件差事实在无聊,还不如去千牛卫挂职呢。
不过既然这件事已经摊在了他的头上,他自然会认真对待。
此时此刻,那两位皇子殿下坚持的时间跟他预估得差不多,没什么可看的,倒是眼前这个安国公世子,远远出了自己的预计,他都有点儿惊奇,主动说了句:“第一次,能蹲这么长时间已经合格了,起来休息会儿。”
他身材高大,贴身的窄袖胡服更衬得他肩宽腰细,步子沉稳有力,走到裴守静跟前,对方只觉得一道阴影打在了自己头上,随即便听到了他的那句话。
然而裴守静非但没起身,反而抬起头,额头上都是细汗,有些吃力地问他:“你当初习武的时候,第一次马步蹲了多久?”
陈酿顿了会儿,才语气平淡地道:“一个时辰。”
说罢便从裴守静身前走开,又让对方重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虽然相貌看着文弱,可性子却倔,好胜心也极强,非要跟自己这个老师一较高下不可,但是他自己也不是个脾气温和的,能说上刚才那么一句已经不错了,既然这小子要继续蹲,那就蹲呗。
反正也蹲不坏人,等他身体上坚持不住了,腿上没劲儿了,自然就消停了。
另一边,萧雍坐着歇了会儿,总算觉得缓过劲儿来了,刚扶着树站起来,往外随意地瞥了一眼,就跟树后躲着的自家父皇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