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烨宁自然是个混不吝的,但姜姑娘好歹是他的算学师父,他可是帮理不帮亲,更何况他跟纪殿下如今可是好兄弟。
他想起姜月那淡薄的性子暗地里叹气。
纪烨宁想着又意有所指说了一句:“五妹妹年纪尚小,这事儿难不成是她一个人安排的?”撂下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他干脆也找了个座位坐下看戏。
“柔妃姐姐既然要处理事情,本宫乏了就先回了。”越贵嫔依旧是挂着端庄得体的笑,由婢子扶着起身:“这龙嗣可万不能有个好歹的。”
柔妃看着越文君离去的背影,眼神更冷了。
越文君只是在心里嗤笑可惜,原以为五公主会是一枚好用的棋子,没曾想竟然是个绣花枕头。
“母妃”纪玉仪是真的害怕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
甚至越文君拍拍屁股就走了,将自己摆脱得干干净净。
“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是越文君让我这么做的,她说可以对付那宫婢,她跟我说只要杀了那宫婢,纪殿下就不会在对她另眼相看了,我只是听她的话我只是”纪玉仪红着眼有些语无伦次。
“够了!”柔妃森冷道:“你若嘴上再胡乱言语,休怪本宫!此事错已铸成,本宫也没什么好说的,自今日起五公主罚跪一个时辰,禁足殿中三月,罚抄女戒一千遍!”
“宫婢秋蝉和内宦小夏子拖出去乱棍打死,让宫里的人全部看着都长长记性,若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定是同样的下场!”
闻言秋蝉身子一颤,疯狂磕头求饶:“娘娘,奴婢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奴婢真的没有!奴婢是冤枉的!”
她连连爬到五公主跟前,抓住她的裙摆涕泗横流:“公主求您救救奴婢!奴婢没有做过!定然是冤枉的!公主!”
“公主,奴才不曾跟秋蝉姑娘有过什么!公主!”小夏子魂都吓飞了,今日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秋蝉的床榻上了,还搜出了那些污秽东西。
纪玉仪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心口一阵阵发寒,仿佛是深渊里有一张血盆大口在等着她。
母妃这是对她失望了吗?
这些年她在宫中要什么有什么,母妃更是对她有求必应,今日这样的态度更是从未有过的。
母妃要乱棍打死她的贴身宫婢秋蝉,这已经是将她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了。
“公主!奴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奴婢也只是听从您的吩咐做事啊!公主您救救奴婢!”秋蝉哭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
但很快这样凄厉的声音也逐渐弱下去了,哭泣声变成彻底的平静,宫门前秋蝉趴在凳子上再没有了声息,血水淌满了宫门。
小夏子亦是。
围观的宫婢太监更是人人自危。
看了一场好戏,纪烨宁也起身跟柔妃告辞,在踏出宫门经过纪玉仪跟前时,撂下嗤笑的话。
“五妹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这被人当做替罪羊的滋味儿可是如何?技不如人还非要在和喜宫班门弄斧。”
“书上有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五妹妹如今可长了记性了?”
“二哥言尽于此。”
纪烨宁眼看着要出宫门,他又提及一句话:“不过这事儿可真是有意思,怎么说呢,从五妹妹跟越贵嫔一起给太后娘娘请安那里就觉得奇怪,怎么巧不巧越贵嫔就刚好撞见五妹妹了呢,借着这个机会往来甚密,如今可不正好下手,多方便?”
纪玉仪攥紧了手,跪在原地恍惚。
竟是从那么早越文君就在算计她了,她想要的岂止是父皇的宠爱,越文君就是想要借她的手除去姜月,事后再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害她落得如此下场!
她掌心攥出血迹。
空旷的大殿只有她一人茫然跪在中央。
出了柔妃宫里的纪烨宁本打算去安乐殿一趟。
师父今日被人冤枉定然是害怕了,他自然可以去温柔小意安慰一番。
他刚走到殿门就听见了庭芜在骂人:“哎哟你们还没我种的萝卜长呢就会哔哔了?殿下说了这会儿谁也不见,讨骂呢?”
纪烨宁手上还提着补品,脚步瞬间顿住了,又回想起纪宴霄那张温柔的脸,顿时装作若无其事往回走。
满初狐疑看着门口骂人的庭芜,插嘴一句:“庭小公子,你今日不是还有一篇参赛的文章说是要拿去惊鸿楼评级吗?”
庭芜扭头往里走,嘴里还在嘀咕:“可不是,你觉得《我的威武无敌殿下》怎么样?”
满初:“”
所以,庭小公子参赛的文章就叫做《我的威武无敌殿下》?
满初跟庭芜拌了几句嘴,路过瞧了瞧姜藏月的屋子,到底没去打扰。
风从窗外进来,墙上挂着的缠枝铜镜被吹得摇摇晃晃敲着墙,姜藏月伸手按住。
镜子里反映的山水画和花鸟屏风依旧在浮动,看久了时,山水画已经泛了黄,花鸟屏风也似碎了一地,镜子里的少女仿佛也回到了十年前。
姜藏月静静抄写着佛经,这样寂静的夜里,有些记忆却显得更加清晰。
命里有缺的人,总是学不会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