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最后一个月,他们在苞米地里偷偷滚过几回,其他时候大多是在纪荣家中。
每一次精疲力尽,陆恩慈都趴在纪荣耳边哄着他,摸着心窝子保证。
“绝对不会随随便便走。”她说。
但秋天刚到,麦子还没滚黄,陆恩慈就离开了。
意乱情迷的夏天里他交出去三十年辛苦守住的东西,只得到秋来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里面装着皱巴巴的纸币。
几块钱就买走的贞操,说宝贵都显得敝帚自珍。
纪荣从梦中睁开眼,疲惫地叹了口气,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那个盒子。
他抚着边缘看了一会儿,拉下裤子,开始沉默地对着它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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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八点半,陆母到女儿房间时,看到她正在化妆。陆恩慈对着镜子仔细而反复地压眼下的遮瑕,抿着唇,绷出尖尖的下巴。
“纪荣九点钟才到,不着急,慢慢化。”陆母望着女儿,幽幽地说。
陆恩慈动作一僵,若无其事哼了声,轻轻嘟囔:“想多了,妈妈。”
她扑了散粉,上完又想起忘记扑腮红,慌忙低头去抓桌角粉色的小盘子,一下一下刷在腮边。
“恩恩啊,你升职的事,纪荣可帮了不少忙,记得感谢人家。”
陆恩慈不乐意,边涂唇彩,边轻飘飘地说:
“我一年帮社里约多少稿子?我们当年一起的知青,现在很多都做教授学者,随便找一找都有的是人在。怎么就‘他帮不少忙’了……哼,明明是我自己……”
“胡说八道,你看看谁家现在还在吃公粮的单位,能让你个二十六岁的海龟做执行副主编?”
陆母气得直拍门框:“还有昨晚那个电话——我都不想说你,陆恩慈!谁结婚了,丈夫要问妻子平安,还得打电话到岳父岳母家里?”
陆恩慈不吭声了。
昨晚吃大户公费聚餐,席间有女人,也有几个共事的男同事。纪荣不知道怎么听说了,八点半打电话到家里,问她妈妈,她安全回来没有。
她那时候已经回来了,接了电话,纪荣的声音很平和,并不多提她聚餐的事:“恩慈,”
他声音很低:“怎么一点也不想我吗?”
鬼迷心窍的,陆恩慈就应了他的话:“那你明天来接我呗。”
今晨醒来又觉得后悔,怪自己脾气得不够彻底,革命要喊着打土豪分田地的口号一步一步来,风卷红旗过大关,她却一点没准备。
陆恩慈咬唇,用力把粉扑按在额上。
纪荣早到了二十分钟。恩慈从房间出来时,远远就看到客厅里,男人正低着头浏览手上的杂志。
他后脑处尾比上次见面长了些,规规矩矩押进黑色高领的领口。四十岁人也斯文不少,有那么点闷骚的意思,很性感。
陆恩慈盯着他的脸和宽肩看,等纪荣抬头望过来,立刻抬起下巴,强自镇定地说:“我以为你最近贵人事忙,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妻子在这儿。”
“还记得亲自来接我,真是荣幸…”
她凶巴巴地冲着他讲,实际上再多说一句,就要当着纪荣的面哽咽了。
怎么才来接我呢?怎么一点都不想我吗?
纪荣原本捏着笔的手顿住,他中指第一个指关节处有处薄茧,这些年勤于锻炼,手掌掌缘接近指根的地方也有些断续的茧痕。
男人放下笔,向后靠在沙上,长腿分开,双手交握,放松地放在小腹下面一点的位置。
他平静地注视着恩慈。
“我的错觉吗?恩慈,你不想看到我来?”
她蓦地看他一眼,又飞快撇开去。
“你觉得呢?”她试图跟他拿乔。
“没关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纪荣看着她的脸,耐心问:“现在回家?”
陆恩慈有些无能狂怒,他好像对她的脾气很无所谓。她扭头钻回房间,拉着箱子出来。
“走吧,”高大的男人到她身边,接过箱子:“我下午有课要上,得回趟学校,中午我们可以去——”
陆恩慈已经怒气冲冲地走了。纪荣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有些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