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终归是冷。
红河县位置好,风小,却因为水多而有些湿冷。
贺勘没用早膳便出了门,说是去了秦升家探望。有人说,他这一去,莫不是想把人直接给气死?
但是话说回来,本就是秦升不义在先,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没有道理的。还有就是身为晚辈,结伴同族去探望也是常理。
贺家院子这边,头晌来了两个秦家的媳妇儿,与孟元元说了两句话,说是有什么帮忙的地方,便去家中唤一声。
孟元元只是客气道谢,并不多说。短短一日,风向这么快就变了,先前集在一起的秦家人,如今分散开。
这样的话,那些人基本不会再来惦记这点儿产业,也是让他们看清了后果。从这件事的处理上来看,也能窥见贺勘的几分手段。
“少夫人
(),”兴安进来院中,“木匠说,他过晌来。”
孟元元才从西厢出来,闻言道:“那便是今日安不上窗扇?”
既然安不上,那就想办法先把旧窗将就一下,糊上一层窗纸也行,晚上搬过去。
“少夫人不用急,”兴安点头,指着西耳房,“我早上把旧窗全部拆下来了,等木匠做好,只管往上安新窗扇就行。”
“你,你把窗拆了?”孟元元疾步往天井走去,看去西耳房的时候,果然原本还勉强挂着的窗扇,被彻底卸了下来。
前后两扇窗,此时歪斜着躺在地上。
兴安上去一脚踩下,嘎巴一声脆响,脆弱的窗扇被直接踩烂:“不能用了,一会儿拿去伙房当柴烧。”
“当柴?”孟元元没来得及阻止,两步外只剩一堆碎木。
这?她无奈一叹,现下还能搬去哪里住?
想起了昨晚的事儿,贺勘是真的动了与她行房的意思,毕竟他要自己的妻子是天经地义之事。她的拒绝,他没有勉强,可是再有第二次呢?
倒是兴安利索的蹲下,收拾归拢着碎木:“正好烧水,免得公子总洗冷水澡。大冬天的,也不怕冻着。”
他兀自叽里咕噜说着,很是不解他那公子爷的举动。
孟元元是能猜到几分,昨夜榻上的接触,她清晰感觉到他的变化,很是吓人……
过晌的时候,孟元元去了前街刘四婶儿家。
刘四婶是个寡妇,男人几年前去了,剩下她和儿子相依为命。所以很是看不惯那些欺负女人的行径,也是因此总很照顾孟元元。
好在现在儿子刘则已经长大,在茶庄里做伙计,东家见人勤快懂事,很是重用。
刘四婶泡了茶,端上桌来:“是则儿的东家给的,元娘也喝喝看。”
“婶子莫要忙活。”孟元元站起身,接过茶壶。
“我看秦升倒不像是装病,八成是真怕了。”刘四婶坐下,手里顺着摆下两个茶碗,“为老不尊的,竟做出这等事,也是活该。要我说,就得让二郎早回来,收拾了他们才会老实。”
红河县就这么点儿大,昨晚秦家祠堂的事,今儿一天传了个遍。
孟元元提着茶壶倒水,食指点在壶盖上:“林场的那片树是有数目的,公公以前账本记得清楚,更别说衙门里了。”
卖掉一棵树,便会上缴相应的税银。秦升这事儿,铁定是要吃官司的,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能他自己也没想过贺勘会再回来,还去了林场。
经此一事,恐怕秦家人再不敢打什么吞家产的主意。而且贺勘更是没沾染上一点儿不是,让人找不出丝毫错处,才仅仅用了一日功夫。
刘四婶称是,嘴里不解恨的骂了好几声:“还有秦尤,别把他忘了。我总觉得他抵你的那张契书,是个隐患。”
“现在就是找不到人。”孟元元回了句。
“这个孽障。”刘四婶叹了两声,随后抬手捶着自己的腿。
孟
元元抿了口茶,看去桌对面的妇人:“婶子腿疼,刘则不在家,我搬过来照顾你两日罢。”
思来想去,不能与贺勘同间房。
“这说什么呢?”刘四婶笑道,眼角叠起皱纹,“搬我这儿,你家二郎能让?”
孟元元只能跟着笑笑,贸然搬来刘四婶这儿,也的确不妥。只是如今,根本不晓得怎么去面对贺勘。
这时,院子里的狗叫了两声,有人在外叩响了大门的门环。
刘四婶从正间出来,走过去开了门,见到立在门外的青年:“二郎来了?”
院门外,站着的正是贺勘,他欠腰作礼:“四婶,我家娘子可在您这儿?”
说完,抬眸往正屋里望,看见了一抹翠色的裙角,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哦,元娘在呢,进来罢,”刘四婶点头,将大门拉开,“我一直拉着她说话,都忘了什么时候。”
贺勘笑着摆手,谦谦有礼:“不进了,我和娘子要去周家吃满月酒。”
“是好事啊,该去的。”刘四婶笑,又道,“适才元娘还说笑,要搬来和我这老婆子住。”
闻言,贺勘跟着笑笑:“她,是喜欢同你说话。”
刘四婶面上很是欣慰,不由感慨一声:“看你俩现在好好地,婶子也为你们高兴。元娘,是个好娘子,别亏待了她。”
“自然,”贺勘颔应下,视线又往里面望去,“我往后会好好待她,婶子放心。”
屋里,孟元元攥着茶盏。其实在院门敲响的那一刻,她便有感觉是贺勘来了。原想着躲在刘家这边,错过去吃酒的时辰,就不必与他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