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蹲跪在地上,想要抱她起来,将手伸到初语的后背,却发现她浑身都湿透了,脊背紧绷着,无法放松。本就苍白的面孔,如同失去了最后一滴血色,她好像还有意识,整个胸前脖颈处都处于一种骇人的红。
小姑娘抱不动她,直接吓得哭出来。
哭喊声惊扰到一些住客,渐渐围走过来,这时对面的房门被人从内推开。
“你不能这样晃她。”何霆呈大步赶来,拉开林冉的手,将披在初语身上的外套掩紧,手臂伸入她的膝弯,轻巧巧地把人抱起来。
他撞开房门,将初语放回到床上,又转身对林冉说:“可以帮忙去烧点热水么?”
“好,好,我马上去。”
两个乘务员的飞行箱并靠在一起,何霆呈认出初语的那个,直接打开,从里面翻找出一盒药。
等不及热水烧开,他从水吧拿了瓶矿泉水。
走回到床边,拇指按住初语的下唇撬开,将药片混水喂了进去。
可是她无法做到自主吞服,何霆呈隻好扶住她的后颈,手指掐住她的下颌往上抬,命令:“把药吞掉。”
何霆呈还算得上是沉着冷静,因为初语这种急性焦虑下的惊恐障碍半年前也发作过一次。
他知道,症状还没全然发作,所以必须逼着初语在这个时候把药吃了。
等到她的意识渐渐回转,与此同时胃腹内的灼烧感变得愈加严重,初语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走到了卫生间。
何霆呈跟在她身后,将门关上。
密闭昏暗的空间彻底使人崩溃。
初语慢慢蹲到地上,僵麻失控的感觉渐渐蔓延到后背,脊椎。她无法正常呼吸,胸肋处像是被重物压迫,又有种要被撑碎的错觉。
她动不了,整个人只能蜷缩在角落里,指尖扎入细针似的开始抽搐。
何霆呈按住她颤抖的指,不停地喊她:“小语,小语,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窒息时的极度恐慌,濒死挣扎使她浑身都在难以抑製地发颤,连呼吸也不例外,话不成音。
何霆呈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差,换气声变得异常短促,更像是由于过度换气而导致的呼吸性碱中毒。
他这时才猛然将卫生间的门拉开,就近从洗漱台上拿下一个清洁纸袋撕掉封口,将初语的口鼻捂紧,帮助她调整呼吸。
“小语,慢慢换气,不要急,很快就能好,你知道的,很快就好了。”
林冉端着水杯站在门前,看到他熟练的动作,整个人呆住,一句话也不敢说。
在他的及时施救下,初语慢慢平复了呼吸。
“小语,你还有哪里不舒服,都告诉我。”
“痛。”
“哪里痛?”
初语摇摇头,眼泪跟着落下来。
这种急性焦虑的发作一般来得突兀,但结束得也很快,同上次差不多,隻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就渐渐好转。
可初语的四肢仍处于僵颤失力的状态,意识是混沌而模糊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也不知道陪在自己身旁的人是谁。
眼泪砸到何霆呈的手背上,渐渐晕散成心口的一块污渍。
她忽然轻声问:“是不是人死了,就不会那么痛?”
何霆呈的手顿止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替她擦掉眼泪。
“不是的,小语,人活着比什么都好。”他的声音也同样变得很轻,仿佛不再有不甘,彻底地放下了:“现在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么?不是很喜欢他么?那更要好好活着,是不是?”
她没有说话,漂亮而空洞的双眼直望着前方。
然后她不知想到了哪里,纤直苍白的指尖落到地面,一笔一顿地写着什么。
何霆呈垂目静静地看。
其实他不用看,也知道那三个字是——
顾千禾。
-
何霆呈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第一次遇见初语的那天。
在公司乘务部的培训楼,她站在教员办公室的门前排队等待考核。
那是一条长长的回廊,傍晚的霞光从前窗漏了一阵进来,落到初语脚下的那块砖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