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嬷嬷,阮玉鸾无意中瞥见过,虽说规规矩矩的,但看着脾气就不好,严苛得很。
“这两个嬷嬷是不得不请。”太太就跟柳妈妈感叹道,“眼看着没两年就要议亲事了,这么个品行,我是伤足了脑筋……哪户权贵人家愿意要她?”
白瞎了那副好容貌,脾气也差,眼皮子又浅……高不成低不就的!
柳妈妈连忙称是,“也是许姨娘那样的出身,把四娘子惯坏了……”
太太眼底便浮现出一抹轻蔑来,沉吟片刻,吩咐人也不许许姨娘跟四娘子多说话。
阮玉鸾倒是因祸得福,成了太太打击许姨娘母女的活招牌。正院里流水似的补品和伤药膏子往紫薇斋里送,她的小库房都快堆不下了。
其他院的人,也有样学样,跟着送来好些补品。就连二娘子得知此事,也特意吩咐人带东西回娘家,问候了五娘子的伤一声。
相比之下,原先热灶似的锦绣院,便没了声响。
某一日,阮玉鸾去给太太谢恩时,恰好瞥见许姨娘也在。
她道谢之后,见许姨娘眉尖蹙起,眼中愁云侬得化不开,知道她有话要说,便知趣地转身离去了。
没急着走,站在窗前,果真听见内里传出美妇人的婉转哭诉。
“太太……”许姨娘如泣如诉道,“妾身是四娘子的生母啊!这是我腹中的一团肉,怎么舍得不见她呢?”
随即响起的是太太的嗓音,略含一抹不耐。
“是她自己做下错事,今日不教导,非要等到日后闯下大祸,才知悔改么?”
一番话,将许姨娘怼得哑口无言,她便又悻悻而去了。
阮玉鸾这日拿一只瓷瓶的膏药涂上伤处,不一会儿,倒是觉得有几分火辣辣的。
连忙打水来擦拭干净,她再看那只甜白瓷的小瓶时,便不由得轻轻蹙眉。
“这金疮药膏不大对劲……”她唤来秋琇,低声吩咐,“找个人把这东西送出去找大夫细细查了,看内里成分。”
秋琇想了一回,方才道:“让红梅去。她干妈是后门上的6婆子,比咱们方便些。”
说着,便唤红梅进来。
少女便打量了对方一眼,只见婢子一身青衫,袖角挽起,髻也梳得干脆利索,一双杏眼带着笑。
“娘子安。”
她恭恭敬敬地行礼。阮玉鸾便不由得想起秋琇说起,她很本分的话来。
她把话交代了一番,红梅是个稳重话不多的,就拿着,悄悄从后门上出去,找大夫询问。
过了半日,天黑了她方才回来,神色沉凝地回禀。
“娘子,大夫说这药膏里头……掺了一些东西,若是再涂下去,恐怕没几日皮肤就会溃烂了。”
难怪她觉得瘙痒呢……幸而阮玉鸾谨慎,把这药膏子先停了。她便忍不住低声问道:“这药膏是谁送来的?”
冬莼记得,当日是她收的各院送来的补品药膏:“是六娘子身边的绮罗。”
阮玉鸾脸上的伤好些之后,便去了一趟秋月居。
这是六娘子跟杜姨娘的住处,她来时,杜鹃姨娘恰好去找许姨娘说话了,二人原先便是主仆,关系自然比旁人亲近一些。
六娘子正倚靠在矮榻上,专心致志地修剪着手中的一只荷包,见她进来,连忙站起身来迎接,语调轻软,笑吟吟的。
“五姐姐来了,今日怎么倒有功夫来找我玩。”她便吩咐站在一旁的丫鬟,“绮罗,快上茶点来。”
那唤作绮罗的婢子脆生生地答应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六娘子便问起阮玉鸾的伤可好些,姐妹二人闲聊几句。
少女便笑道:“我想着,六妹妹送我的伤药效果倒是很好,再向你讨一瓶。是在外头买来的?”
此事显然六娘子并不清楚,她神色间浮现出茫然,只是道:“好似是姨娘帮忙准备的……绮罗!”
说话之间,端着茶点的绮罗便抬脚走进来,闻言笑道:“老爷不大常来,咱们这里哪有什么好伤药,那是杜姨娘向许姨娘讨的……”说着,她思索道,“恐怕是许姨娘库房里的金疮药吧?五娘子若是想要,奴婢回了姨娘,再去要一些来?”
这话说的,阮玉鸾心里便明白了大半。
杜姨娘虽然是许姨娘举荐的丫鬟,但为人胆怯懦弱,并不得老爷喜欢。这些年,带着六娘子攀附许姨娘过活……想必日子也过紧巴巴的,不太趁手。
她心里便不由得轻轻叹出一口气来,想着许姨娘当真是狠毒。
这一招借刀杀人,自己若不是过来细问,恐怕还真会记恨上无辜的六娘子母女。
她轻轻摇了摇头,道:“哪里好这样劳烦杜姨娘,我那里还有伤药。若需要,我自己再打人去问许姨娘就是了。”
她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轻声提醒阮玉禧。
“三姐姐为人活泼宽厚,她的针线跟读书都好,”少女轻声细语道,“四妹妹嚣张跋扈,跟她一起六妹妹怕是会吃亏……你得闲,也可以多找三姐姐跟我玩。”
六娘子并不那样蠢笨,听出她话音中的好意,连忙点点头,一笑。
“谢谢五姐姐指点。”
是了,转过年来……她也十一了,是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