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予掀开帘子,俯身上了马车,便看见她四仰八叉的靠在车壁上,两只脚翘得老高,像只懒洋洋的小猫,毫无戒备的挨着墙角掀着肚皮晒太阳。
沈棠看到赵予去而复返,险些摔到地上去,她连忙收回脚摆出一副危襟正坐到模样,一张小
脸却早已红成了熟透的水蜜桃。赵予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方才是不是全部被他看到了?
赵予越过她,开了下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册文书来。
沈棠乌眸眨了眨,悄悄将脚往后缩了缩,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下马车去了。她抚着心口想,赵予瞧见了她那么不像样的坐姿,会不会比她更先开口要求退亲?
*
襄王府偏厅。
太子赵齐晟一身蟒袍,手持茶盏靠在官帽椅上,气势不凡。
赵予自外头进来,朝他拱手见礼:“太子殿下。”
“天赐免礼。”赵齐晟放下茶盏起身走到他跟前抬手扶他:“你与孤年龄相仿,小时候是孤的伴读,素来与孤要好,怎么出去打来几年仗,如今见了孤都这么生分了?”
其实,赵予从不在宫中读书之后,便不怎么与他望来了。他自问对赵予是不错的,不知道赵予为什么这么不识趣。
赵予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淡淡道:“不知殿下来寻下官,所为何事?”
“天赐,你一定要这么和孤说话吗?襄王和父皇是堂亲,到咱们你和孤这一代,亲是有些远了,但孤真的把你当兄弟啊!”赵齐晟摊手,皱起眉头一脸无奈。
“下官不敢与太子殿下称兄道弟。”赵予语气依旧淡淡的,往后退了几步:“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赵齐晟心中生了恼怒,但并未在面上表现出来,反而露出几分
怀念之色:“孤记得小时候来襄王府,天赐都带孤去书房说话,今日咱们也去你的书房吧。”
“不必了。”赵予没找任何理由,直接拒了他。
赵齐晟有求于他,也不敢发作,便退回去坐了下来。
赵予站着没有动:“太子殿下若是没有旁的事,便先请回吧,下官还些事情要忙。”
“有事。”赵齐晟两手在腿上拍了拍,也不和他虚与委蛇了:“赵予,孤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将孤往绝路上逼?”
赵予面色不变:“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周培兴。”赵齐晟径直道:“你最近是不是在查周培兴?”
“周培兴身为御史,所管的官贷账目对不上,百姓多有冤屈。”赵予不曾否认。
“你知道他是我的人吧?”赵齐晟叹了口气:“上次,我让他来找过你了,给你我的令牌你不要?”
“下官只替陛下办事。”赵予垂眸,语气里毫无情绪。
“你到底想要什么?”赵齐晟抬手去戳他肩膀:“你提出来,孤都满足你,只要官贷的事你别再往下查了,前面的人都任你处置,你让他们做替死鬼就行了!”
他虽然身居太子之位,看着风光,可想坐稳这个位置,也不容易。少不得赏赐手下官员、人情往来、收买贿赂人心,如此种种,皆要银钱来做铺垫。他就算手里有金矿,也有挖完的时候。
唯有这官贷一条,来银子极快且还不需要自己掏本钱。赵
予查官贷,这是要断他的命根子啊!
赵予躲开他的手,眸色泠泠:“下官只会公事公办,太子殿下若为此事,便请回吧。”
“赵予,你这是油盐不进?”赵齐晟终于忍不住翻脸了:“就是要和我作对,向着淮王是不是?”
“下官只效忠陛下。”赵予依旧是那句话对他。
“好。”赵齐晟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好你个赵予,你记着。”
他说罢,便怒气冲冲的往外去了。
赵予却道:“殿下,留步。”
赵齐晟回头看他,眼睛亮了:“你还有事?”
赵予莫非是想通了?
“周培兴那边的账目,我都已经排查清楚。”赵予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他:“这里面详尽记载了不符合官贷利息多收的银两,周培兴交不出银子来,还请太子殿下核对一下,看看手底下还有哪些官员参与了此事,尽快交出来。”
“你叫我交人交银子?”赵齐晟气恼又心虚,一把将册子撕成了两半,扔在地上:“你有什么证据?此事与我无关!”
这些事,他都是交代周培兴去完成的,就是防备着有这么一日。
至于周培兴,他自然有把握让周培兴不泄漏任何消息的。
*
襄王府园子边。
燕归躲在枣树后探头探脑的,看向前头的小径。
赵齐晟拐了个弯,沿着小径向前。后头的随从知道他心中有怒气,不敢跟的太近。
“来了,姑娘,太子殿下来了!”
燕归回身小跑,口中小声报信
。
樊薇薇闻言,从花丛后走了出来,低头整理身上的纱衣:“看看我身上可有什么不妥的?”
“没有,姑娘好看着呢。”燕归上前理了理她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