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漆收回思绪,最后看了他一眼。
“不。”他淡淡道。
“我的命是阿婆捡的,是我媳妇给的,”程漆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刀锋迅没进喉管,以一种极其精确的角度,割出完整的截面。
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而后僵直的身体轰然倒塌,“嘭”的一声
人死如灯灭,凡人如此,帝王也如此。再多霸业雄心,也都会成为故纸堆里的灰。
殿外打斗声渐停,程漆并不担心,径直走向皇帝的御案,顺着桌沿摸,向右三寸,向前一寸,屈指一敲,空的。
程漆轻松打开了暗格,从里边找到了那五龙相交的玉玺,拿在手里抛了抛。
然后他摸出事先拟好的圣旨,不慌不忙地掀开印泥,把玉玺扣了上去。
篆文清晰,写着受命于天。
从今往后,这江山就要换新帝了。
做完这一切,寝殿的门忽然被人撞开,梁萧闯进来“哥,苏酒来了。”
他身上有血,但并不狼狈。程漆把诏书贴身收好,随手摔了那枚价值连城的玉玺,“等着他呢。”
走出寝殿,程漆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警告过苏酒,但他也知道苏酒绝不会听。
程漆不知道他这种扭曲的执念从何而来,但既然他放不下,正好趁着今天一并解决。
宫中禁军已经被北楼解决得七七八八,虽无人负伤,但对方人数多,到底是场恶战。苏酒身后站着不知从哪借调的官兵,明显是早有准备,人数竟然比禁军还多。
“大胆逆贼,胆敢谋害天子”苏酒指着程漆,义正言辞地喊道。
这时,进得殿中的太监屁滚尿流地爬出来“陛下陛下他”
苏酒一点不意外,脸上甚至没有合时宜的悲痛,一指程漆众人“这些人犯谋反重罪,拿下他们”
从来都是南阁在明北楼在暗,眼下皇帝驾崩,局势大乱,官兵们自然听从苏酒的指示,立刻团团围了上来。
程漆扫了一眼,淡淡问“能行吗”
北楼众人默契地合成一个半圆,眼中毫无惧色。梁萧站在他身侧道“能行,不用管我们。”
程漆点点头“放开了打。”
说完,他径直朝苏酒走去。
每走近一点,脑海里关于这个人的种种记忆就接连跳出来。从阿婆家里见到他,到他引来了北楼的人,到后来他的人动了陶枝,还有无数次的针锋相对。
走到跟前,程漆自己都觉得困惑,他怎么还留这个人活着
他早就不是小九了啊。
苏酒身后站着一排自己府上养的手下。他好整以暇地看程漆缓步走来,轻笑道“我听说,你们看家的本事丢了”
程漆没回答他,淡淡道“我说了让你收手。”
苏酒眉毛一挑,也不答他,自顾道“所以你们现在就是普通人我一直很好奇,你没了从我爹那里拿走的东西,还有哪儿比我厉害”
程漆抱着胳膊“那你可能数不清。”
苏酒的脸色变得难看,一挥手,身后十几个手下同时向他扑过去。
程漆立刻动了身形。人虽然多了点,但还没到让他放在眼里的地步。但他们手蜷在袖子里,像是揣着什么东西,程漆眼睛眯了眯。
这些人明显被同意训练过,脚下站着阵型,极其难缠。程漆无心恋战,由守转攻。他出手如电,攥住一人胳膊往自己方向一拉,手腕一翻短匕握在掌心,轻飘飘地一旋身就在他喉咙开了个血口,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
可就在这时,那人竟然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搂住程漆,他身形极宽,重重地压下来竟真一时制住了程漆的行动。
其他人见状立刻缩小包围圈,袖中的手抽中来,猛地向程漆撒了一把褐色粉末。十几个人同时撒,兜头罩过来,简直铺天盖地。
程漆鼻翼一抽便闻出,是青风散,吸入后四肢绵软无力,吸得多了会致幻,陷入虚妄的幻想之中,气血倒流,爆体而亡。
照这个剂量,苏酒明显是想让他死。
程漆单手拎着身上那人的领子,往身前一挡,然后抽中他腰间别的长剑,骤然横出一道大开大合的剑光,逼得众人后退三步。
但青风散实在太多,密布在空气之中,程漆到底吸进了一些。他的身体已不能抗毒,青风散立刻奏效,腕子一颤,险些拿不住手里的剑。
在旁伺机的苏酒自然看得清楚,顿时现了他一瞬的破绽,飞身至他身后,剑鞘重重砍到程漆背上。
程漆一个踉跄,推开手里的人,支撑不住似的单膝跪在地上。
这是苏酒第一次看见程漆露出败相。
在他面前,低下他那颗骄傲的头颅,跪着,露出败者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