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红又算不得是烈酒,喝起来倒不容易醉,但驾不住喝得多。
司狱喝的极快,眨眼功夫便已喝光三碗。他一抬头,韶言还在那里慢悠悠地喝着第一碗,忍不住出言讽刺:“怎么,这酒这么难以下咽?像品茶一样喝,简直是糟蹋好酒!”
那也不能跟你似的牛饮。韶言不理会他的讽刺,仍旧是笑吟吟地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把碗底那口黄酒咽下,才开口说话:“不是比量嘛,又不是比速度,那么急做什么?”
宁古塔之地苦寒,养的民风彪悍不说,住在这儿的人也一个个都跟炮仗似的脾气暴烈。西城这边,又为了威慑犯人,这些狱卒的性格更是如暴雷一般。
故而司狱倒极少能碰到像韶言这般脾气好的,他的发难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除却体现出他的无事生非外,再无他用。
韶言喝的是真慢,司狱便停下来等他,让他先喝。周围的狱卒们也没有催促,或许是知道怎么催促也没用,韶言就像一匹老马,每一步走的虽慢,却有自己的打算。
周围一开始人声鼎沸,倒后来窃窃私语,最后甚至鸦雀无声,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韶言看。在喝了八碗酒之后,韶言喝酒的速度并没有放缓,也没有加快,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
这个好脾气的公子哥,不会真是个五斗先生吧!
他虽然喝的
极慢,但眼神未飘手未抖,面上甚至不曾泛红,仿佛喝的是茶水一般。第九碗也下肚,韶言终于停下,他看着自己面前剩下的三碗酒,抬起头,还是笑吟吟看着司狱,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司狱哪能忍得住,韶言的动作虽然并不能挑出什么毛病,可在他眼里就是十足的挑衅了。
他旁边,那建议拼酒的狗头军师,似乎意识到了一丝不妙。但他也知道司狱的脾气,这时候劝他纯粹是火上浇油,拦不住不说还有可能被痛骂一顿。
得,别管了,大不了过后抬人。
比起韶言喝了九碗后的游刃有余,司狱那边就显得差了些。
大概喝到第七碗,司狱的黑面皮上就见了红,只是由于肤色黑看起来不太明显。
喝到第八碗,司狱的眼神就已经有点发飘,端着酒碗的手也有点发抖,甚至洒了一些酒水出来。
看来这司狱自己的酒量也没好到哪里去啊,韶言心想,怎么就能让他出来跟人比酒。
韶言心里其实也明白这群人的想法,大抵是看他一个公子哥弱不禁风(?),一看就不是会喝酒的样子。
是的,“弱不禁风”就是韶言现在对自己的定义。怎么说呢……司狱这半天跟个炸药桶似的,没真炸起来的原因可不仅仅是记挂韶言的身份,也是考虑到韶言的体格,他可能占不到什么便宜。
而韶言心里,便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看起来实在过于弱不禁风了,
司狱是害怕一拳就把他打翻在地,还得哭着喊着求他不要死。
……算了,他开心就好。
司狱喝完第八碗,便垂下脑袋歇了一会儿。韶言还贴心地喊了他几句,“兄弟,兄弟?”他的话听起来似乎只是真诚发问:“你还能继续喝吗?你不喝我继续了?”
他说着端起第十碗,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他的话彻底唤醒醉眼朦胧的司狱。脾气一上来,酒气也得退三分。司狱怒喝一声,一掌拍在桌面上。
韶言“哎呦”一声,赶紧护住还没喝的两碗酒。幸好司狱并没有用力,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他醉的已经使不上劲儿了。这一掌并没有打翻桌子,只是让几个空酒碗摔落到地。
围观群众大气都不敢出,面对着散发着黑气的司狱,就是苍蝇蚊子蚂蚁也得绕路走。
众人已经冒冷汗,做好了韶言要挨打的准备。他们想拦着,毕竟韶言身份搁在这里,真打坏了也不成。但……
但……众人抬头看这个浑身冒着酒气的老大,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
平常倒是勉强能拦住,可是现在谁敢在喝了酒的老大面前让他不痛快!
狗头军师欲哭无泪,好家伙,他成拱火的了!
他也不敢直接把韶言拉走,只好在司狱身后挤眉弄眼,疯狂暗示韶言三十六计走为上——您没看出来这是什么情况嘛!
韶言可能是真没看出来什么情况,他压根就没注意到狗头军师的扭曲表情。
…
…也有可能注意到了,他还笑呢,只是不想理会罢了。
就在众人都提心吊胆的时刻,司狱却突然端起一盏酒,怒骂:“瞧不起谁呢!爷爷我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海量!”
得,原来不是要打人啊。
众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们此时是大气都不敢出,睁大眼睛去看这略显荒唐的拼酒现场。
司狱的喝酒速度已经快要比韶言都慢了,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倒下的风险。
反观韶言,已经喝到第十一碗,还是之前那副平静模样。
喝着喝着,司狱突然发起狠,捞起一碗酒,扬起脖子往自己嘴里猛灌——只是大半洒到他的衣服上。
不过也韶言懒得计较就是。
在司狱梅开二度对付最后一碗酒的时候,韶言撂下手里的酒碗,不看周围乌泱泱的围观群众,也不看司狱,就用看热闹的语气半开玩笑似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