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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七章侧耳倾听3(第2页)

言晏十来年前的噩梦再次与眼前的种种重叠一道了,她直觉,心上重重一绞,胃里也像要呕出什么似的,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泪也早已到了唇边,咸涩得很。

“妈”言晏两手慌张地想要把谢冰慧从浴缸里捞出来,乍现的所有自白,不过是一句,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她触手的水是温的,肌肤也是温的,那一双被水雾浸润的眼睫动了动,谢冰慧微微睁开双眼,困乏地一句,“我睡着了”

“是,你睡着了”言晏满身怒意地丢开母亲的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死了”

言晏湿漉漉一双手,也不管手边矮凳上的那块干毛巾是做什么的,直接拎到手上揩手上的水渍,随即片刻不想留的,转身欲出去。

谢冰慧动了动身形,言晏能听到涟漪的水声,再听母亲问她,“言言,你是不是怕我再想不开,今晚才要过来看着我的”

“是,如果你一时想不开,我想外婆和舅舅也不会放不过我的,毕竟是我拆穿了你和那姓莫的姻缘。”他们本来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结婚的。

言晏始终这样,说话不讨巧,明明心里是在意的,可就是不愿承认。

“妈妈老了,上了年纪的人都很怕死的,你别看外婆成天骂自己老不死老不死的,其实哪天真要她死,她是铁定舍不得的。”谢冰慧从浴缸里起身,言晏背对着她,再听她话道,“当年为了那个姓宋的,我和你爸闹成那样,再被那个混账东西骗了我所有家当,我那时只觉得没脸活着了,可是意识模糊时,我又不想死了,言言,你说我死了,一了百了了,你和外婆怎么办”

“死过一次的人,会看透很多东西的,我还是会想要一个男人,要一个伴,但绝不会把他们当全部,当迷信了。”

“所以,你放心,我

不会再为了任何男人寻死的,妈妈已经对不起你一次,不会再对不起你第二次。”

谢冰慧的话,像往言晏心头上一幅再淡墨的山水图上泼了重重一汪水,刹那间,水墨晕染开了,再也没了之前的静谧淡然。

言晏一时间有很多苦楚想倒一倒,偏就眼泪抢了先,她依旧背对着母亲,微微仰头,想忍回夺眶的泪。

谢冰慧穿好衣袍,赤着脚绕到言晏跟前来,母女俩净身高来看,她已经没有女儿高了,她看清女儿脸上的泪,而言晏能看尽母亲妆容下的细纹与岁月。

“这些年,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谈一谈,你外婆说得对,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我除了生了你,对你没认认真真付出过半点的耐心与毅力,我脾气急,你打小就又爱哭,一凶就哭,哭了就会挨我打,两三岁的时候,你就只要爸爸,我出门你从来不会依恋我的。后来和你爸离婚了,你就更排斥我了,言言,我承认我可能生活方面确实没一般母亲那般会细致照料你,可是我依旧有母亲的本能啊,之后,日子过得宽松了些,我再想与你修复关系,才现,你愈地有了自己的想法甚至是成见,你不爱我,已经让我很无地自容了。”

“我已经长大了,这些年,我一直想问你句实话。”言晏红着眼眶,透过母亲的瞳孔,希望能看见她的心里去。

谢冰慧但听不语。

“你当年与我爸婚姻存续期间,到底有没有越轨行为”言晏心事重,从小到大,母亲的一些男女关系,就是巷子里的谈资,之后她单身的种种,言晏随着年纪的增长也就释怀了,唯独父母婚姻期间,母亲到底有没有外人说的那般背叛原则,这一点,她很介怀。

这一刻,言晏像极了一个判官,肃穆且无情。

“这对于你很重要”

“是,”言晏微微颔,泪也跟着掉下来,“不瞒你说,早年期间,你不让我爸来看我”

“我为什么不让他来看你”谢冰慧截住了言晏的话,“言晏,你只会说你长大了,可是你想过嘛,你爸那时候和我闹得多凶,如果我真有实质的把柄落在他手里,我还能争取到你的抚养权嘛,他又为什么来看你,你奶奶根本不肯

你爸把你带回去,嫌你是个女孩子,拖你爸后腿,他愚忠愚孝,舍不得你又不敢违拗老母亲,你本来就对我不依赖,他再三番两次的来,他要么有本事把你领回去娇贵地养着,要不就别来挑拨我们母女俩的关系,他这么模棱两可的窝囊,是在要我的命事实就是,这些年来,无论我怎么把心肺呕给我女儿看,她始终还是偏向了她父亲,是不是”

这些年来,母亲在言晏眼里,始终是孤勇的、妩媚的,甚至是工于心计的,全然不该是眼前这样毫无珠光的软弱妇人样貌。

不过她始终是不轻易落泪的,一滴泪要掉下来之前,她潇洒地转身出去了。

原来,这些年来,母女俩各自清明,彼此不合。

唯一的投契,便是认定了,对方不爱自己。

从前,言晏有很多的偏见,偏见地认为,母亲对于他们的家庭是有愧的,有愧于父亲,有愧于她。

当有一天,母亲目光自若地告诉言晏,她没任何原则性错误对不起父亲。

有的只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父亲是个穷读书人,母亲又一心想要出去挣家业,二人由金钱观这一点的分歧,开始逐渐地全盘矛盾激化。

谢冰慧坦诚,起初不经意的种种爱意,沦落成最后毫无风采的谩骂与侮辱,夫妻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半点情分不顾了。

“你爸当年心里最大的一根刺,就是我与那姓宋的合伙做生意,无论后来我与宋怎样的不济,我因为那个臭男人吃了多大的苦头,后果都不能直接判我的前因,我在我的婚姻存续期间,没半点对不起你父亲,无论精神上还是上。”

“言晏,我知道你爱你父亲多一点,可是你不能因为妈妈相信爱情,就同那些外人一样,判我个的罪名。”

母女俩隔着一道开敞着的门,却像隔着时空,谢冰慧的话,冷冷地灌入浴室里,几个字眼,像是在厌弃自己,又像是将了言晏一军。

言晏打小别扭的性子,就鲜少服软、服输。

可是眼下局促的环境,逼着她走出去,总不能待在这浴室里一辈子吧。

从前听那些不痛不痒的话,言晏都如耳侧过风,亲眼见到母亲坐在床畔间仓促抹眼泪,言

晏才信极了那句话

问他爱不爱你,且看你能不能轻易地伤到他。

谢冰慧的眼泪,一开始还带着狼狈后固执的理智,随即,她也像看透了些什么,索性不管不顾地放声哭出来了。

言晏僵在原地,木木地现,谢冰慧平日里再光鲜亮丽的职业女性,卸下心防,哭起来,也和巷子里那些撒泼的妇人没什么二样。

言晏明知道是她招惹的,是她犯的祸,就是没一句软话。

她去卫生间投了块冷毛巾,实为别扭地移步到亲妈跟前,木讷讷地递给母亲,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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