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应了一声,又道“姑太太没了,姑老爷可好,表姑娘可好”
贾琏笑道“都好着呢。”
说毕让人把马车赶过来,薛宝儿撩开车帘朝那边瞧,正好林黛玉也撩开车帘瞧过来,两个小姑娘对上眼先是一愣,继而微笑着点头。
还是林黛玉先放下车帘,薛宝儿则嚷起来“哥哥,我想和这个妹妹坐一辆马车。”
薛母按下薛宝儿直皱眉“大街上的,怎好劳动林姑娘换车一会儿到你姨爹家就见着了。”
薛宝儿知道黛玉此时肯定战战兢兢的,与其让她一个人坐在马车里胡思乱想,还不如坐过来彼此热闹。
薛蟠最疼妹妹,拿眼看贾琏。
薛家虽不如从前煊赫,但家底尚在,贾琏看在银钱的份儿上不好驳了薛家人的面子,况且黛玉因丧母这一路都苦着脸,也怕回府让老太太看见伤心。
难得见林黛玉笑一回,贾琏忙道“不妨事,不妨事,小孩子家没那么多计较。”
就让仆妇把林黛玉抱到了薛家的马车上,见她怯生生走进来规规矩矩朝自己行礼,薛母心都快化了,忙让人把薛宝儿抱到对面座位,她朝黛玉招招手“来,好孩子,坐姨妈身边来。”
林黛玉乖乖挨着薛母坐下,抬头看见一双如母亲般慈爱的眼睛,登时红了眼圈,长期压抑的情绪瞬间破防,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珍珠。
薛母鼻尖一酸,将林黛玉搂在怀里,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小声安慰着。
母亲死后,父亲政务繁忙经常不在家,两个姨娘的心都在父亲身上,已经很久没人像这样抱过她了。
一路舟车劳顿,她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强忍着离开父亲的不舍,不敢伤心更不敢哭,生怕给表哥添麻烦,也怕被人轻瞧了去说她不够稳重没规矩。
只敢在夜深人静时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一会儿,有时候是一会儿,有时候是一整夜。
这个自称姨妈的陌生妇人怀里很暖,身上熏了淡淡的檀香,声音温温柔柔的,抱着她的感觉像极了母亲。
林黛玉哭了一会儿感觉心里好受多了,这才抬头朝对面看去,就见三个比她略大些的姑娘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其中一个错愕道“王母娘娘,这世上还有比我们姑娘更标致的女孩儿,真真儿天仙一样的人物。”
另一个眉心有痣的小姑娘用胳膊肘轻轻捣了她一下。
林黛玉赶紧抬头去看薛母的表情,现她还是笑眯眯的,一颗心才放下。
薛宝儿朝她笑笑“妹妹莫怪,我们家从来就这样,没有那么多规矩。”
起初林黛玉还皱着眉,觉得这丫头也忒口无遮拦了,听人如此解释倒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大家有什么说什么,不必费心去猜那些弦外之音,很是自在。
心中这样想,脑子里绷久了的那根弦却无法放松,腰背挺直僵硬,笑容勉强,与周围轻松祥和的气氛格格不入。
“谁在那儿胡说八道”车帘外忽然响起一道男声,“薛家宝儿才是天下第一大漂亮,就是天仙也比不得呢。”
这话把林黛玉又吓了一跳,她看见第一个说话的丫鬟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怎见得”薛宝儿笑问。
外面那人大言不惭“因为她长得像我”
“”
车厢里静了一瞬,随后众人都大笑起来,黛玉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马车很快驶入荣国府西角门,薛蟠随贾琏去了前院书房见姨爹贾政,薛母等人下车换轿,林黛玉扶着婆子的手走下马车,却见薛宝儿被人抱了下来,她目光闪烁,想问什么却忍住了。
轿子停在垂花门前,林黛玉让人扶着下了轿,早有薛家跟来的仆妇推来木轮椅,然后走进轿中将薛宝儿横抱出来放在轮椅上,由贾府前来迎接的媳妇子推着往里边走。
行至正房门前就看见珠翠争辉,王夫人先一步过来迎薛母,姐妹见面少不得一番契阔,早有小丫鬟跑进去禀报“老太太,薛家姨太太、薛家表姑娘,林家表姑娘一同到了。”
人老了爱热闹,贾母一听喜不自胜,忙道“快都请进来”
门帘打开,众人进屋给贾母行礼,而后依辈分各自行礼寒暄,场面好不热闹。
贾母见到林黛玉想起早逝的女儿本来有些伤感,可有薛家姨太太在也不好搂着外孙女哭,只拉着王夫人和薛母闲话。
林黛玉和薛宝儿坐在一处,见到贾母难免伤感,可她明显更关注薛宝儿的腿,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薛宝儿见她好奇便小声解释道“我去年生了一场怪病,从此便走不得路了。”
林黛玉睁大眼睛,她没想到遭遇如此厄运薛宝儿还能谈笑风生,而自己身上这点弱症与她相比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那你是来神都求医的吗”林黛玉问。
薛宝儿摇头“家父前年没了,舅舅和姨母邀我们来都中散散心。”
她的父亲没了,自己的母亲没了,她腿不能行,自己身有弱症,今日又一起来荣国府望亲,倒是很有缘分。
想到这里,林黛玉怜悯地看向薛宝儿,感觉她比自己还不幸,却又羡慕她的乐观豁达。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究被她忍了回去,耳中响起薛宝儿空灵如仙乐般的声音“听说宫里正在给公主郡主选赞善陪侍,家里为我报名了,你要不要也去试试”&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