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姐着急忙慌进后台,把擒着的红酒瓶撂桌上,“珍珍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小时。”
韩珍编好措辞,“刚才撞翻了酒,去休息室清洗了。”
唯二楼有休息室,且不对外开放,非得达官显贵到一定程度,才有资格。
她不知情。
颜姐此刻气头上,火气重没留意,也不是针对她,从包里翻出一张白卡,“欠你一顿饭,开业才几小时,就有人喝进医院,我得去盯着,事情闹大了不吉利,云海楼贵宾卡你拿着,有空带伯母去,记我账上。”
她又想推脱,给得实在太多了,颜姐不留机会,“我跑江湖的,性子直,你要想撅我两次面儿,以后朋友没得做。”
韩珍攥着卡,话堵嗓眼里。
颜姐拍拍她伶瘦肩膀,风风火火没逗留。
韩珍走出风月伶人馆,救护车恰巧呼啸而过,刺破夜里障气似的深蓝浓雾。
路边一辆奥迪a6掩在暮色下,冲她打了两下双闪,韩珍笃定是季庭宗。
回想他身躯的滚烫勃,像才炙烤出炉的钢板,从里至外燃烧过她,腿心就止不住软。
中央八项规定下来后,场面上摆不了名贵奢酒,商人心思精细,酒上桌前全拆了包装,盛透明玻璃酒器里。
季庭宗闷下第一口,就察觉这酒劲儿灼人肺腑。
他抽烟凶,成日堆在文山会海,跟随领导四处拜访,披星戴月,只为提精神,并不嗜酒,只给身体造一种孽。
没几杯,就推诿头疼,躲休息室里。
省道分别,韩珍说有缘再见,似锚似钉,真将两人嵌住了,嵌得互入身髓。
司机还是黄桥,对韩珍记忆犹新,领导的车,不论公家的,私人的,极少有女人坐过。
她钻进来时,涌进一缕玫瑰木混蜜桃的香气。
季庭宗目光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
“地址。”
韩珍端坐,“金翠湖街。”
她新租的房,在虞山老城区,城建整治后,街道设施幡然一新,距离电视台也不远,总体性价比高。
黄桥定了导航,显示从南郊到金翠湖街区,近四十分钟。
晚高峰余况尚在,道路不算通畅。
他本地人,熟门熟路,果断上内环高,在省军区部队营区门口下道。
“长,从部队北门借道西门能缩短五分钟车程,您时间紧吗。”
季庭宗后视镜瞥他一眼,说不紧。
刚调转车头,一辆挂红头牌,阅兵车改良版红旗轿车从侧边滑过,两车后座挨近时,不约而同都泊停了。
季庭宗摁下车窗,微笑颔,“林政委,这么晚,公干?”
那人欠了欠身,不苟言笑,露出一截笔挺军装以及肩章黄绿一角,“部队有演习任务。” 韩珍怕被现,影响不好,往车内阴影处藏了藏。
对话点到为止,抵达金翠湖街区时,已近十一点,韩珍刚推开车门。
季庭宗开口,“家里有醒酒茶吗。”
她一愣,回味过来,“包里有醒酒药。”
“只想喝茶,有吗。”似乎在问询,口吻却不容人置喙。
韩珍硬着头皮,说有。
她才搬来,别说备茶叶,网购的饮水机都还没从驿站取回,电梯从她来时就在维修,好在她住六楼,层不高。
季庭宗跟随她走楼梯,空间黑窄,他脚步声稳健,始终在距离她身后很近的位置回响。
韩珍开门后,心里咯噔一下。
沙,茶几,散落着她的贴身衣物,头绳,鞋袜,掺着节目文稿,一团糟乱。
离婚后,她也算释放天性。
在周家,随时提防着周斯启的母亲大驾光临,也常有保姆打理家务,不必亲自动手。
她堵在门口,“我想收…”
季庭宗耐性不多,绕开她,他环顾屋内一圈,情绪波动不大,脱下外套,搭在沙背,“我不介意,先去泡茶。”
韩珍低低嗯了一声,路过时,瞄到沙腿上挂着条吊牌未拆的艳红丁字裤。
她飞快攥进手心,冲进厨房。
季庭宗身长腿长,坐久了憋屈,挪一步又怕打乱她这乱中有序的布局,只抻了下腿,桌角一块化妆盘摇摇晃晃,要坠。
他伸手稳住,索性起身站到窗边。
这一室一厅,除了乱点,墙纸明黄色,晕着灯光,小而温馨。
窗架上挂着条半透明淡紫色吊带睡裙,随风晃得令人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