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没想到梅夫子开口第一句居然是这个,心中微微惊诧,答:“回夫子,一切都好。”
梅逊白喝了一口茶,又道:“不必紧张。今日叫你来不过是随口询问你几句。你先生的来信我已收到,既入了我门下,我不会辜负你先生的嘱托。”
“什么嘱托?”江行一惊,心想,“先生该不会在信里写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
086适时冒头:“信都给你了,你难道没有拆开看看吗?”
江行汗颜,心说要是拆开了,那里面的信是否被调换过都不知道,再递到梅夫子这边,对方还能相信嘛。再说了,既是推荐信,那时先生爱怎么写怎么写,他也无法干涉呀。
这边他正思忖,又听得那边梅夫子道:“你的文章我已看过,不错。”
江行没想到对方事先看了这么多东西,再想想之前所作的文章,愈发坐立不安。要知道,他之前的文章里可是什么都敢写的,难怪梅夫子只夸了一句“不错”,其实只是场面话吧。
江行道:“谢先生抬爱。”
梅夫子看不出喜怒,又让书童取了一沓纸来,递到江行面前。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这些你拿回去,权当做个测验。明日亥时前交予我便可。”
江行接过那沓不算薄的“测验”,心里已是叫苦不迭。
好啊好啊,原来时先生打的是这个主意。从前跟着时先生学习,先生可从来不拘着他,都是想读便读,不想读便不读的。
由是江行读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从来没能连续读七天的书。
课业更是随心所欲,想起来了么就布置一些,想不起来便罢。这下好了,时先生给找的这位夫子,还没正式拜过呢,就要让他写测验了!
江行觉得不妙,冥冥中已经看见了被迫当卷王的未来。他心中给自己点了几根蜡,同086道:“……我觉得,我以后会很惨。”
086倒兴奋了,劝他忍忍:“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当卷王而已,你可以的!加油哦。”
江行很悲愤。
有什么是比一条已经风干了的咸鱼被卷起来更痛苦的呢?
江行认为没有。
梅夫子像是感受到了江行的浓重怨气,轻咳了一声,道:“这里的题目,有些太过晦涩的,可以选择不做,到时我单独教你。做不出来不必妄自菲薄。”
江行粗略扫了几眼,果然感觉到有些题目难上了一个台阶,比时先生的课业更艰深。他深吸一口气,道:“夫子良苦用心,学生理应领情。”
再怎么说,这也只是一堆题目罢了,按照夫子的要求做完便是。
梅夫子满意地点点头,又捋了把自己的胡子;明明年岁不大,看起来总有种步入老年的慈祥。
师徒二人算是简单认识了一番。出了书房的门,江行赶着回去,脚步走得急,不防被路边杂草绊了一跤,手中的测验也散了一地。
他狼狈地爬起来,正准备伸手去捡那些纸张。不料捡到最后一张时,纸张边角被一只脚牢牢踩住。
江行的目光沿着那只脚缓缓往上,目之所及是一张细眉细眼的刻薄脸。那张脸的主人身后跟着一胖一瘦两位少年,胖的那个奇黑,像黑熊精;瘦的那个极白,活脱脱一个山上猿猴。
此时此刻,那张刻薄的脸上写满了嚣张。他的脚更是寸步不移,牢牢踩在那张纸上。
江行抽了抽,没抽动。
江行叹了口气,道:“这位兄台,麻烦挪一下尊脚。”
刻薄脸“哼”了一声,态度恶劣:“我就不挪,你待如何?”
黑熊精往前踏了一步,没说话,却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
猿猴当了把传声器,道:“我大哥说不挪,你没听见吗?”
偶凭老友知旧事(修)
江行心知这是遇上找茬的了,干脆放弃捡那张纸,直起身。
这么一站起来,江行竟发现三人里最高的黑熊精,也不过到他眉毛。他顿时有了底气,道:“这里是明思书院,你们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刻薄脸拔高了音量,“我们不过是来跟第一名打个招呼。”
这“第一名”三个字说得阴阳怪气,落到江行耳朵里,莫名地有些熟悉。他仔细回想了一番,再看看这人的长相,忽然福至心灵:这人不就是当时在围观群众里拱火,说他不孝不悌、欺辱同窗的人吗?
江行心说招呼不带这么打的,直截了当问:“不知我有何处惹了兄台不快?我记得,我们从前好像没什么交集。”
天地良心,江行一直秉持着与人为善的原则,怎么又惹上麻烦了?
那瘦得像猿猴的少年尖声道:“你知道我们大哥是谁吗,敢这么说话?”
江行一头雾水,问:“我确实不知。敢问是哪家公子?”
这三人衣着光鲜,想来皆是城中富户。再者,明思书院本就富家子弟多一些,遇到富二代也不算奇怪。唯一的问题就是,江行才来这么几天,压根就不知道城中高门大户都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可以粗略地概括为“都比我有钱”,但有钱人也分普通有钱和非常有钱的。其中复杂程度,江行光是想想就十分头大。他干脆不想了,擎等着对方告诉他。
猿猴道:“我大哥乃番城知县之子宋正,岂是你能打听的?”
这话说完,名叫宋正的刻薄脸少年下巴抬了抬,一派目中无人的模样。
江行:“……”
其实如果真的不想被他知道,可以不说。
明明就是想显摆,显摆完了之后还要再打压一下他这个平民百姓以示优越感。江行对这三人实在无语,道:“招呼打完了,不知宋公子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