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清俊的侧颜一动不动。
弥漫朦胧白光的六本木当中,光如朦胧白雾般环绕在四际,一时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静止键,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还能动弹。
静谧中,五条悟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还被怒气笼罩着的雾枝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她“诶”了一下,才下意识回答道:“忧姬。”
所以……为什么要说“现在”?
在迷蒙的白光中,她来不及移开的视线和对方撞上,脑子里纠结着,就见到白发青年露出了然的神色,撇了撇嘴道,“这一次又变成忧太妹妹了?”
为什么又要说“又变成”啊?!!
怒意值如果能化成实质,此刻肯定又噌噌往上跳了一格,臼齿在暗处磨了磨,雾枝子有点想杀人灭口了。
五条悟终于不再逗她,只让她再走近一些。
“你的术式没用全,不完整的「邪去侮之梯」是解不开封印的,这样的话,想让我帮忙也没有办法啊……”
那声音温柔而低沉,仿佛一声叹息。
五条悟浓密的睫羽低垂下来,他用婴儿蓝的眼瞳注视着她,那双冰蓝的瞳孔深处,有种令人晕眩的魔力向下发散而出,将雾枝子整个笼罩住了。
又仿佛是某种超负荷的感情,几乎就要化为实质,自他眼底绵密地凝滴而下了。
“嗯,你是知道的吧?”
“——我是!”雾枝子如梦初醒,铿锵有力地吐出两个字,说着声音就小下去了。
“……知道的啊。”
片刻,在他长久的注目下,黑发少女嗫嚅片刻,突然愤愤不平地捂住耳朵,转移话题道:
“喂,离我远点,干什么像爸爸一样地冲我说话!”
五条
悟一噎。
耳朵痒痒死了(),他是不是用了什么奇怪的咒术?
这么一说?()?[(),眼眶居然热热的,他温柔的注目给人以无限溃败感,在这视线下,愤怒的情绪得到安抚,雾枝子竟然有种不受控制般想要狠狠流泪的冲动。
缺失的左眼在此刻隐隐作痛,避免对方看清她的神态,雾枝子别开了脸。
说什么帮忙帮忙的,如果无法从狱门疆里滚出来,怎么能够帮得上她的忙!光只会说大话的骗子!
那时在神奈川的时候,嘴巴上说爱她,要永远和她在一起,实际还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叫她被夏油杰骗走了!
后面的事情……更不用说了。
她的尸体现在还在半空上浮着呢。
这次模拟要是真失败了,她就只能挂在天上当羂索的宠物了!亏他还有脸笑得出来,还有脸说得出口要帮她!
像是在黑暗里一直走,一直走,紧绷的神经始终得不到释放,直到一抬头,突然被光明撞了个正着。
明明不想放松下来,明明还在危险的模拟当中,可再见到他的那一刻——
神经仍旧习惯性地松懈了。
这不可思议的想法简直令咒灵感觉混乱,感觉不太像她自己了。
是因为刚杀了真人的缘故吗?
毕竟从前她那么害怕和讨厌五条悟,但现在再度看到他,为什么她还是有种妈妈再见到儿子般的安心感?
是因为扮家家酒太入戏了,还是因为临死前他喊的那句“不要死”喊得太大声了?
妈的真是要死了,雾枝子真是搞不太懂了!
为什么有朝一日,她竟然真的对一个人类产生类似依恋这种感情啊!这一事实,令咒灵深深抓狂,甚至有种想一刀杀了这个男人,再一刀杀了自己的冲动。
·
残酷的现实并不给她这个机会,人生第一次心动的对象,很快就自己打破了这种暧昧的氛围。
五条悟深深注视她片刻。
俄而,自狱门疆的束缚下伸手,没有任何征兆的,那只素净白皙的手,探向自己的左眼,直至指尖就要触及眼球,他也没有要停下来的念头……
雾枝子觉察到这份突然的安静,一抬头,就看到了五条悟在扣自己的左眼珠子。
世界静止了,起码有……嗯,半分多钟吧。
空气中只有血液汩汩流动,以及血肉摩挲作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