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青色兔子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可怜那穆武昏沉沉之中,便给人架到了暗室,隐约觉得有人在摆弄他,将他双足脚镣去了、两条腿分开绑起来。
他渐渐醒转过来,见自己躺在一块木板上,身边站着个面生的老头正冲他笑。他觉得那老头打扮有些熟悉,像是小时候宫里那种宦官。
宦官阉人
一瞬间,晕厥过去前的记忆全部涌入脑海,穆武汗出如浆,手足皆被绑缚在身下的木板上,动弹不得,望着那宦官模样的人,惊惧道“你、你、你”他以为自己是叫出来的,可是声音虚软无力,几乎送不出喉咙。
那老宦官见他醒了,手持亮的小银刀往烛火上一烤,笑眯眯道“好孩子,你莫要怕。奴三十年前,原是干这个的一把好手。从前世宗时,奴跟着来了这处行宫,从此便给留了下来。”他在行宫中寂寞久了,忍不住就要多说说话,手上动作不挺,口中又道“原本奴幼时跟着一位劁猪的师傅学手艺,后来灾年吃不上饭,有人给奴指点门路,说你既然有这门手艺,何不往宫中去。那些想要服侍贵人的男子,都得靠你这门手艺哩。奴便这么着入了宫。那人说的不错,这劁猪和给人净身,原是差不多的东西。”他口中的故事,也是他高技艺的一部分,一面絮絮叨叨说着,一面趁那躺着的人不注意,第一刀已经下去了。
穆武只觉一侧阳丸剧痛,情知他动了手,一时几不曾魂飞魄散,声若蚊蝇,口唇焦白,“你我”他忍着那巨大的疼痛,恨不能从未活着,“求你抬抬手给我、保住我乃穆国公之子、当今皇帝嫡亲的侄子只要你我必当厚报”
他却不看看他自己现今的模样,瞎了一只眼睛,脸上六道斑驳的疤痕,枯瘦如柴,浑身散着三个月不曾洗澡的酸臭味,原本养尊处优一身的白皮在日光暴晒下早已转为黧黑
怎么看,都跟“国公之子,皇帝亲侄”没有一点关联。
那老宦官自然是不信的,只当他怕极了胡诌,笑道“还没入宫呢,怎么就做起春秋大梦来了别说你大腿根这雪白的嫩肉,还真像是贵人。”话虽如此,他言语轻佻,丝毫没有对贵人的恭敬。他手中银刀又动,割断筋络,刹那间便挑了一粒阳丸出来,笑道“咦,搁下来这么多年,这门手艺还没忘了。”他在行宫无处施展这手艺,等到当今皇帝继位后,男人要服侍宫里的贵人,也不必净身了,倒是当真许多年不曾操过刀了。
穆武又是疼痛又是惊惧又是愤怒,强烈的身心冲击下,再度晕死过去,然而又被下一刀痛醒过来。
后来疼痛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他终于彻底晕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穆武悠悠醒转过来,随着清醒一同涌来的,还有火烧般的剧痛。两个扈从架着他,要他绕着暗室慢慢走,昏暗的烛光旁,那老宦官正在收拾一柄柄刀具。见他醒了,那老宦官抬头笑道“放心,活计做得漂亮。”又叮嘱道“按规矩,你得先走一走,后面三天就绑起来干挺着,一滴水也别喝。这三天里头,要是憋不住尿了,那可就全白费,厉害的得把命搭上呢还有啊,记得抻腿,甭管多疼、切记得抻腿,否则以后一辈子啊佝偻着腰、抬不起头”
那老宦官只顾絮絮叨叨讲这净身后的要紧事儿。
而穆武给两人架着,每走一步都是死去活来的剧痛,想晕过去都不成,听着那老宦官念叨着后头的事儿,只觉眼前一阵阵黑、心里一阵阵虚,更有一种非常诡异的身份错乱感,仿佛他从来不曾是什么国公之子,如今更当真是等着服侍贵人的奴婢了
就这么样,他竟成了阉人么
穆武不敢往深处想,他怕自己一想就活不下去了。
方才见穆明珠的时候,他还想着只要能活着回到建业、怎么样都行;如今却觉得,倒不如方才一头撞死在穆明珠跟前,也好过受这等零碎的苦处。
受刑般的走动终于停下来。
穆武一滩软泥一样,任由侍从将他绑在特制的木板上,心里清楚,他这一生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行宫寝殿内,樱红低声汇报了暗室中的事情,又道“东西在外头,奴已经查验过了,殿下还要看一眼吗”
穆明珠抬眸看向窗外,就见不远处的侍女捧着红绸布盖着的漆盘,清楚那底下盖着的正是穆武的“脏物件”,淡声道“你验过便好。穆武怎么说”
樱红道“穆郎君说他是国公之子,请那老公公私下放过他。不过那老公公没信他,只当他了癔症。后来完事儿了,那穆郎君倒是再没开口说过话。”她悄悄抬眼看向穆明珠,不无担忧道“如此一来,若是穆郎君自暴自弃了。那陛下写来的信,殿下该怎么回才好”
穆明珠不甚在意,道“如上次一样,派人守着穆武,叫他老老实实写一封回信便是。”
樱红轻声道“这穆郎君还会写吗”
受了这样的刑罚,兴许他竟宁愿一死了。
“你也太看得起他了。”穆明珠轻讽道“他那等懦弱的东西,但凡还能苟且偷生,便绝不会有勇气选别的路。”
樱红还有更深的隐忧,闻言虽然应了一声,却仍是愁眉不展。
“怎么”穆明珠搁下书卷来看她。
樱红轻声道“那穆郎君还能回建业吗”又道“既然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倒不如干脆杀了他,免得生出后患来。”
穆明珠一挑眉毛,几分惊讶几分赞许,笑道“原来本殿身边还有位女将军。”又道“留他一条性命还有用处。就算是回到建业,你猜他是会主动告诉旁人,他被我派人弄成了阉人;还是会遮遮掩掩,早上起来偷偷粘胡子,就怕给别人现他不是男人了呢”
樱红恍然大悟,却又有了新的问题,道“那若是他私下向陛下告状呢”
穆明珠忍不住一笑,似是觉得樱红在这一点上天真到可爱,“那他便是自认做了弃子。”
一个没有子嗣的阉人,断无夺嫡的可能。而穆武若是不夺嫡,又如何能报此仇他被阉已经是生了的事情,母皇也不会为了一个已成弃子的穆武,同态惩罚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