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栗子不是什么贵重之物,送得多些也无妨。
皇帝穆桢道“哦公主送了许多人家”她笑道“可见这一趟去了雍州,公主是真高兴了。”
一点栗子,算得上什么呢却巴巴选了来,送入建业许多家。
皇帝穆桢笑着摇头,这个女儿大事上深沉有度,竟是极偶尔的在小事上透出些许孩子气。她是个皇帝,深沉有度的臣下太多,犹敢在她面前表露孩子气的儿女却太少。
皇帝穆桢噙着一缕笑意,翻开了穆明珠从雍州呈送来的奏章,一目十行扫过其中内容,脸上短暂温馨的笑容早已消失。
她把那奏章推给李思清,口中淡声道“公主的动静,从来比旁人要大些。”
李思清低头一看,也略有些诧异,又不禁为穆明珠担心,轻声道“这公主殿下竟是要动柳家”柳家在雍州的声势不小,旁的说起来太繁琐,只说他家的女儿嫁入了英王府为世子妃,便知其根底与能量。
“要行新政,自然要铲除碍事的乱臣。”皇帝穆桢一路走来,手中拿下的,有远比柳家要庞大的势力,她神色倒是相对平淡,思量着道“这条路,得靠公主自己走。”
李思清若有所思。
很快,皇帝“自己走”这番话的意思便清楚了。
荆州州府南郡的行宫之中,穆明珠接到了皇帝下达的新旨意,在土断变革期间,雍州四郡之内的一切裁决之权,都下放到了她的手中。与新旨意一同到达的,还有皇帝赐下来的一柄尚方斩马剑。有此尚方斩马剑在,穆明珠于雍州四郡,便有杀伐决断之权。
去逮捕柳家家主的兵马已经在路上,穆明珠留了宫中前来传话的侍从吃茶,笑问宫中事。
那侍从见她如今深得帝心,倒是也随和,凡是知道的,便闲谈中告诉了。他也并不知道什么机密的事情,不过是有眼睛都能看到,有耳朵都能听到的一些事情譬如皇帝上个月刚去济慈寺上了香,宝华大长公主府中没听说有什么新故事,皇帝身边又添了几个新女官
“大人倒是消息灵通”穆明珠与他一番笑谈下来,兜兜转转最后好似随口问道“还有那齐都督呢本殿离开建业时,他仿佛是刚回去也不知上庸郡的战事究竟如何了,梁国的情形可真叫人悬心”
那侍从不疑有他,笑道“奴方才没说么上个月陛下往济慈寺上香,就带了齐都督在左右。奴在旁边瞧着,齐都督还上了一柱平安香呢,多半是又要出行了。”
穆明珠清楚,这侍从既然如此说,便是不知齐云准确的情况,再问下去便显得刻意,因而一笑起身,道“劳烦大人跑这一趟。”她虽然是公主之尊,但对于代表母皇前来的人,不管是婢女还是侍从,都要恭敬尊重,命樱红送上备好的小礼物,又道“荆州景色与建业不同,大人若有时间,便在此地盘桓二日,休息过后再走不迟。”
那侍从笑道“殿下盛情。只是奴身上背着差事,不敢懈怠,这得赶紧回建业复命去。”他起身要走,却又从袖中掏出一份包着的小物件,低声笑道“这是回雪大家托奴带给殿下的”
穆明珠微微一愣,才想起在宫中做舞姬的回雪来。
“她知奴这次来给殿下送旨意,便托奴捎带了几只帕子给殿下”
穆明珠接了东西,又看了那侍从两眼,道“不知大人与回雪”
那侍从轻声道“机缘巧合认识了,原来还是同乡,不过顺手的事儿,奴便答应了。”
穆明珠却知这侍从对回雪不寻常,宫中的人都很谨慎,捎带东西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若不是关系到位,很少有人愿意冒这种风险。她见那侍从无意深谈,这事儿等以后问回雪也不迟,便笑道“多谢。也代我谢过回雪。多谢她惦记着我。”
那侍从欠身施礼,这才真的去了。
穆明珠对着阳光,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回雪送来的帕子,见的确是寻常的帕子,只是更精致漂亮些,便命樱红收起来,笑道“谢府出来的人,真是不寻常。一方帕子也做成本殿舍不得用的模样。”
樱红接了帕子,仔细收好,闻言故意道“奴自然比不得谢府出来的人,做的帕子殿下倒是舍得用的。”她素来稳重,偶尔淘气一回,倒也有趣。
穆明珠知她故意,一时笑倒,忙道“好好好,以后你做的帕子,本殿也先在庙里供上三日,每次用前,都先沐浴焚香”
樱红笑道“殿下金口玉言,奴到时候等着瞧呢。”她也清楚公主殿下要在雍州做的事情极难,有意在闲暇之时逗公主殿下欢笑一番,暂时放下太过沉重的政务。
果然这样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对于天下人来说,他们是先得知皇帝彻底放权雍州给了四公主,而后才得知雍州的柳家犯了事儿。
所以对柳家的惩处与否,就要看穆明珠个人的魄力了。背后皇帝的态度是很明确的,皇帝全力支持雍州新政,决心坚定。而穆明珠是插在雍州的一柄刀。刀够不够锋利,能不能杀人,就要看穆明珠自己了。
随着柳家家主被州府兵马逮捕,从南阳郡押送穆明珠所在的南郡,短短数日之内,穆明珠案前堆满了雪片般的信。
怕是建业城皇宫之中,皇帝穆桢案前为柳家家主求情的信件,也只多不少。
穆明珠面色冷凝,低头看着王长寿写来的奏报,据说那柳家家主上囚车之前,曾扬言此去数日,必然要公主亲自送他回来。而英王世子周泰亲自去为岳父送行,更有英王府的护卫一路随行。
若不是荆州都督邓珏有意示好于她,在带走柳家家主一事上出力斡旋,至少稳住了英王周鼎。否则单从南阳郡带走柳家家主,就会激起一场混乱。
穆明珠放下王长寿的奏报,一封一封拆开案上的信件,只见为柳家家主声的人,不但多而且分量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