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茯沉默地看着方景澄。青年那张漂亮的面孔被屏幕照亮,投射进她漆黑的瞳孔,就如隐藏在森林深处的潭水终于映出了月亮的影子,寂静的湖水变得波光粼粼,扰乱了她的心绪。
……她不该动摇的。
哪怕方景澄同样不受家人待见,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过得也比自己好上很多,作为男孩子,更是深得奶奶溺爱,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脆弱和夏常青的无病呻吟有什么区别?就是那种等待家人来爱自己的样子,如同镜面般照出她的脸庞,却天真到让夏茯觉得嫉妒,倘若现在同情他表露的寂寞,只会让她显得不自量力。
假如他和弟弟完全一样。
那她现在这股想要回握住他的手掌,拥他入怀,或者抚摸他唇角的心情又来源何处?
可他还说什么“这次我找到了你”?
假如方景澄真的完全了解让她自卑的种种,他还会想要成为她么?
他的话语让夏茯情绪纠葛复杂,她感到怜爱却又无法摈除憎恶。
“你到底知道什么呢?”
她想要这样质问方景澄,忍不住捏住他的下巴,连亲吻也如同发泄的撕咬,将唾液和泪珠,呻|吟与痛呼一起吞之入腹。
不该开口的,了解方景澄的想法根本毫无益处,只会叫她没法控制越来越过分的想象。
好在两人闲聊打发了不少时间,现在电脑及时发出“叮咚”的提示音,宣告这次仿真顺利完成,夏茯终于不至于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她之前答应过方景澄,等到这次运算结束,便回房间休息,正巧到了分别的时候。
夏茯咽下岩浆般滚烫的心情,因为觉得难耐,便回握住青年的手掌,一边对他露温柔出笑容,一边报复性地捏痛了他,把这动作伪装成慎重的承诺。
“我会让你得到第一的。”为了他,也为了她自己。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模糊的喉音,像是被紧紧抱住、吃痛的小狗,喜悦却茫然。
看来是接受了她的说法。
于是夏茯重新垂头,轻轻抽出手掌。看也不看屏幕上的数据,就点击“保存”合上笔记本电脑,重新站起身子。
“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
因为临时换了算法,建模也需要持续不断优化,论文直到比赛前一小时,才真正定稿。
哪怕住在舒适的酒店豪华套间,食物还有换洗衣物通通用钱解决,但经过“铁人三项”一样的锻炼,两人还是累得够呛。
屏幕显示“作品上传完毕”的那刻,方景澄便毫无形象地倒在沙发上,发出长叹,“好累,我想再休息一下,房间明天中午再退房吧……”他越说声音越小,等夏茯把论文材料发给周鸿霞老师,再回头看他的时候,青年已经完全睡了过
去。
如此辛劳的努力收到了同等回报。看过消息后,周鸿霞对两人的论文给予了相当高的评价:
“我
果然没有看错人。从刚见面到现在,你的进步实在让我惊喜,现在居然都能灵活运用组内的资源了。这是份优秀的答卷,后面继续拓展,拿去当毕业论文也没有问题,你会收到决赛的邀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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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爱徒夏茯,周鸿霞丝毫不吝鼓励,甚至温柔地嘱咐疲她注意劳逸结合:
“放松心态,接下来几天可别继续通宵了,正常准备答辩就好,你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周鸿霞是历年数模竞赛的特约评委,也是系内有名的“笑面虎”,今年只不过因为当了夏茯的指导教师,便避嫌不去现场,但她的评价标准并不会因为师徒关系下降,能得到周鸿霞的肯定,比赛奖项可以说是囊中之物。
果不其然,两人的名字赫然列在决赛名单前列。发展如此顺利,本应让人安心,但随着决赛日益接近,方景澄却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决赛当日,在S市某家私人化妆室内,青年正单手撑住下巴看着一旁的夏茯发呆。他无论样貌和身材都无可挑剔,化妆师只要给他扑上粉底,稍微修整眉毛,增强脸部轮廓就可以完工。
西装笔挺的方景澄单单坐在那里,便能聚集他人的视线,时不时有人悄悄拿着手机请他合影,问他是不是某个即将赶往片场的艺人。
但青年只是掀起眼皮,冷淡地拒绝了他们,表示现在实在没有那个心情。
几天前,方景澄就托内部关系搞到了学院的评分成绩。校内四名评审都给了接近满分的评价,连张秘都发消息过来提前拍他马屁,说这次一定能让方总感到骄傲,由此看来,方斯宇并没有动用职权修改评分。
那个阴暗的男人可不会这么简单放水,责难不在这里,必定会下处。比如答辩顺序,他们被就安排在开幕后第一场,这个点评委都很清醒,有足够的精力刁难选手,再加上缺少其他队伍的讲说进行参考,怎么想都很不利。
当然,也不排除他在杞人忧天。说不定方斯宇真的被夏茯的才能打动,打算按规行事,给第一名第一个上台的机会,那时候,他又该如何是好呢?
希望夏茯大放光彩、精心雕琢她的人是他,现在,恐惧这份美好被人夺走的人也是他。
夏茯说过“为了他会拿下第一”,为了不辜负这份心意,他比赛前一直体贴又绅士,但那也仅仅局限于比赛前。
他已经忍耐不下去了……
一旦大赛宣告结束,就把这只蝴蝶小心地收藏吧。
注视着女孩海藻般弯曲垂在肩上的黑发、以及枝头木槿般微微发皱的嘴唇,方景澄抬起指节,缓慢地叩击座椅的扶手,一反常态的沉默引起了夏茯的注意。
她对这个声音很敏感。当初旁观书记和江蓉对峙时,方景澄也这样不耐地敲击了椅子。
“怎么了?是哪里不满意么?对不起,我做造型的时间有点长。”
“不、很漂亮,继续吧。”
()青年牵动嘴角,随手捡起梳妆台上一枚胸针,慢悠悠地对着她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