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她殿中宫女那般多,就算此人由她亲自开口免了惩罚,她也盯不住究竟是哪一个。
“胡媪不必如此,打碎花钿罢了,不算什么大错,去掖廷几日已是处罚。回来能领了管花钿饰物的差事,也是她自身办事牢靠,值得托以重任,您莫要因此忧虑。”
胡媪又是一礼,眼底泛起了泪花,“无论如何,老奴都多谢娘子开恩。”
“娘子不知,老奴这个义女性子腼腆,手脚也甚是笨拙,本不堪入宫的。是老奴担心她在宫外受人欺负,想着宫里还能照看一二。”
“可她向来寡言,办了什么错事,受了什么委屈,都不与老奴说。这回若非娘子,她还不定怎么样呢。”
萧芫看她这般,心中亦有些唏嘘。
胡媪身为姑母身边旧人,在宫中地位尊崇,无论从前还是现在,管教底下宫人都十分严格,轻易不留情面。
若非为了她这义女,怕是一生都做不来这样折脊梁求人的事。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姑母待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萧芫走近些,亲自搀扶她坐下。
“您尽管放心,她在颐华殿一日,颐华殿便护她一日,绝不让人欺负了去。”
“好,好,多谢娘子”
胡媪迭声道谢,感激涕零。
萧芫送她离开,望着她已经有些佝偻的腰背,内心五味杂陈。
漆陶自暗处步出,立在萧芫身后,“奴婢已经安排下去了。”
适才萧芫只是明面上不曾留人罢了,实则漆陶出去后,又从另一头绕了回去。
萧芫颔,没说什么。
天色已晚,她敛了思绪,略收拾了下,便自近道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殿内。
四方黄梨食案刚摆上了热腾腾的珍馐,萧芫进来,连连与姑母告罪,挽着姑母手臂一同坐于案边,亲自侍奉饭食。
太后得知胡媪之事,亦是感慨,“家家都有难事,年轻时那般刚毅的人,临到老了,也免不了世俗牵绊。”
“刚毅”萧芫道,“胡媪脾性本就厉害,年轻时难道”
宣谙“可不嘛,娘子是没瞧见过,若是见了,保管大吃一惊。”
萧芫讶然“竟这般夸张”
说起往事,宣谙眉目间神采流溢,“那时胡媪身手便已十分不错,寻常女子都要成婚生子,她偏不屑一顾,立志要参加武举,不知因此拒了多少对她有意的俊秀郎君。”
萧芫“那可考上了”
宣谙摇头“自是没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况且,男女之间天生力量悬殊,除非天赋异禀,否则,如何能比得过呢武举又不是选兵,竞选出来的可都是将军。”
“不过她不曾气馁,连参加了好几回,最后就算不成,也获益匪浅。之后经她手教出来的女子,个个儿身手不凡,甚至比得上宫中禁卫。”
萧芫叹服,也了然了姑母为何那般说。
这样一个不拘于世俗,敢与男子争先的女子,大半辈子孑然一身,仿佛心中纯粹得只有不息不灭的武学志向。
可到头来,还是认了个义女,不断为其奔走操劳,与平常的父母别无二样。
太后嘱托萧芫“人到了你宫中,保她安稳便可,关照太过,也并非什么好事。”
萧芫点头,“姑母放心,我省得的。”
膳后,萧芫大致提了提春日赏花宴的事,太后便应了下来,当场与她一项项分说明白。
宣谙在旁笑道“自娘子正式接触宫务,太后就已经想到了此事,若非为了娘子,哪至于这么早便开始过问呢。”
萧芫又是黏黏糊糊好一阵撒娇卖乖,太后脸上的笑容便没下来过。
之后问女夫子出京之事,萧芫详细交代了,喜滋滋地得了姑母夸赞。
正要告退回宫,被太后叫住,揶揄“近日回回如此,无论何时来,到了这个时辰便要回去,是在故意躲皇帝吧”
萧芫不好意思,“姑母。”
太后也向来知道他们二人的官司,一个不喜管束,一个偏要凑上去管。
此时笑嗔一眼,“行了,去吧。”
最后嘱托“听闻你近日还向太医署学按摩,以身体为重,莫要太逼着自己。”
萧芫应下,脚底抹油般从后殿溜走了。
还未到颐华殿,便听到了身后熟悉的声响。
她前脚离开,后脚李晁就入了慈宁宫。
漆陶和丹屏看她松了口气的模样,都在忍笑。
萧芫现后羞恼,一人轻拍了一巴掌,“笑什么笑,有何可笑的,都没事做了是吗,明日去佛寺的东西可拾掇好了”&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