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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s犹见墨痕浓(第2页)

很快便忘了朝青的忠告,下意识要去捞,孤船撞向岸边险些夹了他的手,只得绕去另一侧,深入水中快速斜挑雨伞,完整的扇面便搭在伞上。

他突然想到自己昨日让自己的扇子沾上脂粉气味,送去扇坊清洁,沿途顺路也是要取回的。

捏住伞柄放在地上,慢慢拨开脆弱的宣纸又看了一眼,虽墨痕稍许晕开,可每提每画都只觉得像孙舟业的手笔,应该是整把扇子都掉了进去,沁透了宣纸,导致失胶散开,扇骨沉入河底,宣纸漂浮起来。

天欲阴而雨先滴,甚至阳光都还未曾撤回去,一点点从河面快速消失,完全暗了下来,蜻蜓低飞,冰凉的水滴溅到脸上。

与雨争了一时,他动作迅速,用腰侧短刀割下一截稍硬的织物衣摆,用布料盖住宣纸,再缓缓转动雨伞,将宣纸完整移到上面,顾不得伤口碰到渗透的河水,李无思只是换手在胸前擦了擦,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就打起伞冲着扇坊而去。

既然朝青的雨卦已经应验,那他后来说的迟滞之象就结束了,更要抓紧时机。

来人风尘仆仆,单手不好收伞,就扔在店门外的台阶旁,快步走进扇坊。

“掌柜的,快替我看看,这幅扇面还来得及修吗?”他一路护着来的,半个身子都湿了雨水,底下的布料吸取宣纸中的水分,现在看起来干燥许多。

可抬头店内空空,来的客人见没有伙计,也就不踏进门来。

“不做生意了?”他冲着二楼大声喊了句,也未获理睬,看样子是真的没人。

李无思一手捧着扇面,只怕现在是修不得了,若是真能修就还得再选一个扇骨。

他边想着,目光落在里面的柜台,那把扇骨似乎就是花梨,旁边的绷子中绢面像个未完图,只绘了一片栩栩如生的花瓣,却先行上了颜色,略看一眼足以勾起好奇。

正在他细看时,空中突然惊起雷声,将他的神识唤回来。

在屋檐下坐着躲雨的老者,从进来就盯了他好一阵,不禁好心提醒道:“掌柜说他院里晒了许多书扇,如今下雨,得赶紧回去收拾,这一时半会也来不了,你要么晚些再来问吧。”

险些忘了重要的事情,李无思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修扇面,随即走到门外蹲下来问那老者:“老伯,您可曾见过一位比我稍高,看着有些书卷气的公子来过这吗?”

老者仔细回想几番,自己是冒着雨走了会才于这躲避的,之前有没有此等人他并不清楚。

敷衍的回答让李无思仍不死心,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塞到他手中,继续问:“那人应该不会轻易露面,与众不同,麻烦您再仔细想想?”

“我说书卖艺几十年,脑子可好得很,什么人什么事我都能记住。”老者靠在木门上将钱揣入怀中,先自夸了一把,又说,“我来的时候有个人已经离去很远,他带着帷帽看不见脸,只感觉大概很有钱,像是你说的。”

他指了指孙舟业离去的方向,李无思顺着看过去,只有空荡荡的大街,连人的影子也没有。

“多谢您。”

总是有希望的,向老伯行了礼,他捡起雨伞,又捧着扇面朝前去了。

那边似乎,是琼露玉华台。

突如其来的大雨使得闻夕长街路人偏少,有辆马车徐徐而来,被叫停在琼露玉华台门口。

“小姐,您这样不太好吧。”赶车的小伙计朝车中埋怨,苦着一张脸,“方老爷说让我送您去双极楼。”

“我饿了不行吗?吃顿饭再回去也不迟。”

从帘中探出少女的半个身子来,趴在窗子外朝酒楼看,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欣喜。

几年前双极楼最是权矮势低的时候,她爹非要逼着她一同回花林,也不知道老头子昨日怎么突然就想明白了,竟会同意她跟方家的船回到悒城。

陈怜青立刻缩回到车中,扒开门向小伙计伸出手:“把伞给我!”

小伙计撑开鹅黄的油纸伞,抬起胳膊要扶她下车。

她轻轻哼了声,将腰带往上提,宽松的青靠更像是男款,上身却看起来异常鼓鼓囊囊,好似塞了东西,如若不然,也太是超出年纪的风韵。

小伙计看了一眼便有些误会,低下头不敢直视。

捕捉到这时,陈怜青有些不悦,轻轻用手抚着腹部,心中顿生一计,车下是个水坑,他又是白衣,沾住泥点子肯定极为难洗。

“你过来点。“她扶住门框,屈膝佯装下车,小伙计偏着头顺从地进了一步。

看准时机跳了下去,双脚踩入水中,可比她想的更深,高高溅起的脏水花都飞过头顶,同落雨一般洒的到处都是。

“哎呀!”陈怜青暗叫不好,看见除了小伙计以外,连前方那位路人都是半身脏水,不由得慌张起来。

可他头戴简陋帷帽挡住了视线,并未察觉,径直往前快步走去,湿漉漉的白纱上也有好几个淤泥点子,她赶紧抢过小伙计手中的伞,小跑过去拦住他。

“真是冒犯,下车之时我好像弄脏了您的衣服。”

那人莫名其妙被路边的女子拉住胳膊,正疑惑,细看之下陈怜青发现他的帷帽虽破烂,但衣服却是极为华贵的料子,更加愧疚。

“若是您要赔的话,我也绝无二话。”

天上再怎么风云莫测,也是比不上人间分毫,就这片刻之间,如此巧合,陈怜青遇见了孙舟业。

男人撩起白纱,起初只是觉得声音熟悉,但他此刻最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想到真是师妹。

“……师兄。”陈怜青愣住,孙舟业在她回家的前一年就被师尊派去后山,一直没再见过,现在却出现在这,于是赶忙问他,“你回来了?”

孙舟业一时半会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得转移话题,柔声道:“几年不见,师妹又漂亮许多。”

陈怜青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也没怎么漂亮,和原来一样的。”

没想到她重新抬起头,又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师尊终于想通了?”

他摇摇头,用白纱围起二人,俯身故作神秘地回答:“我在后山待的太久,实在是有点闷,于是偷跑出来玩,现在正要赶回去,不然叫师尊发现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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