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雪在最后的时间里,没有任何的话要对其他任何人讲,包括季灼,她只想看到胡维生而已。
季灼对于自己匆匆赶回来的行为有些茫然,他觉得自己似乎想要抓住一些什么东西在手中,但现实就是他好像什么都抓不住。
“我听说你这些年在海市,”季如雪又开口,问的还是胡维生,“你有见到他吗?”
“……见过。”
季如雪的眼睛微亮:“你有没有让他来看我。”
季灼垂眸看着她:“我说了,但他不肯来。”
病房里冷寂了很长一段时间,随后季灼在沉默中听到了季如雪的哭声。
“我不相信……”
在季灼的记忆中,他几乎没有见过哭泣的季如雪,她好像永远都抱着一股希望,这股希望陪着她度过了二十几年漫长的春夏秋冬,终于在她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彻底破裂了。
撑了二十几年,她似乎也已经撑不下去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季如雪哭得凄然,她的眼睛一直在季灼的身上打转,即便没有说其他的话,季灼也看得出来那其中的意思。
是责怪。
季如雪在怪他为什么不让胡维生来看她。
季灼的心脏如坠冰窖,站在原地的躯体仿佛僵化了,难以动弹。
他嘴唇翕动,却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季如雪的脸色越来越青白,季灼看着她的那个样子,心里竟然开始觉得害怕。
“你知道吗?”季如雪的哭声渐渐变弱,似乎在预示着她的生命力也在慢慢消散。
“你知道吗?”她仿佛怕季灼听不见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她慢慢说:“我不该生下你的……”
一旁的田双如遭雷劈,她迅沉下脸,猛然看向季灼。
这句话太狠太重了,简直像一把致命的尖刀,再坚强的人也承受不住。
季灼的反应并没有田双预料的那样大,他仿佛灵魂出窍,整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在挨训,却早已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我一怀上你他就走了……我不应该怀的……”
田双都快哭出来了,她想冲过去按住季如雪的肩膀,让她别死,别让这句话成为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这对季灼太残忍了!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过,也不是他非要出生的,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她对季如雪没有感情,对这条生命没有唏嘘遗憾,她只是自私地希望季灼不要被这么残酷地对待。
可上天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季如雪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细看似乎还能看到瞳孔已经失了焦,在慢慢放大。
床头连接的仪器出尖锐的‘滴’声响,季灼的心也仿佛跟着死了。
出走的灵魂回到身体里,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几乎都忘记了呼吸,此时有些缺氧,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仿佛颠倒了。
“季灼!”
田双的尖叫在耳边炸响,但季灼已经蓦地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丧失了知觉,失去平衡,重重地倒了下去。
他梦到了小时候,父爱母爱的长久缺失让他的个性变得有些古怪,性格也越来越冷,外公外婆走后,他对松山这个地方就没有了多少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