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绪永远都忘不了前世当奉安宣读了废后圣旨的那一刻,谢瑶卿抬头时的不可置信,双眸一点点地睁大,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等现萧承绪脸上依旧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满脸的冷漠与不耐烦后,她认清了现实,低头露出一抹苍白惨然的笑容,像是草丛里瞬间绽放又枯萎的花,灿烂只有一瞬,转瞬便是永远的湮没与沉寂。
他以为谢瑶卿会大闹一场,和自己争吵不休,质问自己为什么会废后,亦或是声嘶力竭地哭喊。
可是都没有,从不可置信到接受,谢瑶卿的反应最终归于平静,心如死灰之人,已经不再试图挣扎,只有逆来顺受。
萧承绪更清楚,没有永昌侯府的灭门惨案,他和谢瑶卿之间依旧是一团乱麻,谢瑶卿还是会恨他,怨他,冰冻三尺,向来非是一日之寒,一颗热烈滚烫的心也不是一夕之间,毫无征兆,骤然冷下去的。
萧承绪忽然感觉很无力,即使他没有动永昌侯府,可是他如何让谢瑶卿相信自己。
卿卿是不会相信他的,他说的任何话都不会相信,不会相信永昌侯府会安然无恙,只会认为自己是在狡辩,是在诓骗。
他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因为没有证据,他找不到任何一个证人,人证物证都没有。
何其可悲。
熟悉的痛楚漫上心头,密密麻麻的疼痛仿佛是被千百根针同时扎了,然而这股锥心的疼痛萧承绪却能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承受下来,疼痛这个东西,多忍忍,初时觉得痛不欲生,但是忍过一次,两次,三次……次数多了,慢慢的,总是能习惯的。
宽大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紧,握成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里,萧承绪最后看了谢瑶卿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从坤宁宫离开,萧承绪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门口依然有几位大臣坚定地跪着,他们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格外挺拔。
这些大臣们不仅拥有坚韧不拔的心性和意志力,而且身体素质也十分不错。要知道,如果没有良好的体魄,怎么可能连续三四个时辰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就这样一直跪着?许多大臣正是因为身体吃不消,才会在中途晕倒在地,然后被抬下去遣送出宫,各回各家。
然而,当象征着皇帝到来的御驾缓缓驶来,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几位坚守的大臣瞬间精神焕,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们暗自认为,一定是自己的一片赤诚终于得到了上苍的眷顾,打动了皇上,皇帝亲临此地必定是因为感受到了他们的苦心,为他们的忠心而动容。
一时间,几位大臣喜形于色,心中满怀着期待。他们幻想着接下来的场景:皇上会亲自走上前来,将他们一一扶起;然后,皇上会耐心谦虚地倾听他们的谏言,并从中领悟到自身行为的不当之处;最后,皇帝会收回今早朝堂上说出的那些荒谬言论。
想到这里,大臣们的脸上不禁流露出欣慰与兴奋之色。
大臣们心中充满了美好的幻想,然而,残酷的现实却如冰冷刺骨的水,无情地浇灭了他们的希望之火。
当萧承绪路过的时候,他甚至连一个目光都没有施舍给大臣们,目不斜视,径直经过,仿佛眼前的并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几根毫无生气的木头,在他眼里,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然而,这些大臣们可不是愚蠢之人,既然皇上对他们视而不见,那他们自然有办法让皇上注意到自己。
于是,一名大臣高声呼喊道:“皇上,请留步啊,臣有本要奏。”
萧承绪自然听到了这声呼喊,但他却选择了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步伐没有丝毫的迟疑或停顿,将装聋作哑四个字挥到了极致。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坚挺的几名大臣也开始体力不支。有的人因为长时间跪地导致双腿麻木,有的人口干舌燥,喉咙冒烟,还有的人饿得头晕眼花,最终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尽管如此,萧承绪自始至终都没有召见任何一位大臣。
次日清晨。
朝堂之上,众臣整齐划一地跪倒一片,即便萧承绪开口说道:“诸位爱卿平身吧。”
但仍无一人站起身子,众人皆毕恭毕敬地跪在原地。
表面上看起来,朝臣们十分恭敬顺从,但实际上,这却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是在默默挑战着天子的威严。
萧承绪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神色毫无波澜,宛如一池死水般平静,但若仔细观察便会现,他正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了解他的人都明白,此刻的萧承绪心中早已波涛汹涌,远非外表所呈现出的那般云淡风轻。他正在默默积聚、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只待这股愤怒抵达临界点时,便骤然爆,届时必将引一场雷霆之怒。
萧承绪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跪伏在地的众人,注意到永昌侯府的人并未在此列,取而代之的是几份以患病为由递上来的告假折子。
“皇上至今膝下无子,太子之位空悬,实乃皇后嫉妒心作祟所致,此事实属朝野皆知之事,自皇上继承大统以来,皇上除了皇后之外,再未宠幸过其他嫔妃。倘若皇后能孕育皇嗣,使得东宫有主,社稷后继有人,则一切尚好。。。。。。”
率先开口的是戚朝尉,此人乃是太后的嫡亲弟弟,戚贵妃之父,也是萧承绪的舅舅。放眼满朝文武,除了作为外戚的戚家之人外,恐怕再也无人胆敢如此毫不客气在萧承绪面前大放厥词,甚至形成一种对峙之势。
戚朝尉是有底气的,他的亲姐姐是当今太后,身份尊贵,在以孝治天下的大赢,便是皇上,也得恭敬奉养自己的母亲,若是皇上执意不听群臣的劝谏,仍要一意孤行,冒天下之大不韪行遣散后宫的倒行逆施之举,太后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若是太后因此有个三长两短,被气病了,皇上可就成了个不孝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