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着谢瑶卿的这番话,只觉得胸口闷,那口气不上不下地噎在嗓子眼儿里,让她难受至极,简直要憋出一口陈年老血来。
她心中暗自恼怒,皇后今天怎会如此咄咄逼人?
然而,太后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绝不可能真的听从皇后的提议,将后宫众嫔妃尽数诛杀。她岂是那般疯狂之人?
但若不照做,岂不是等于默认了皇后的猜忌,承认自己对皇后的关怀皆是虚情假意,经不起推敲?
还真是变得口齿伶俐起来了。
太后揉了揉眉心,深深叹息一声,试图转移话题:“哀家今日有些疲累了,皇后,你且先回去吧。”
虽然是个打人的借口,但太后也实在不愿再与谢瑶卿纠缠。
谢瑶卿见状,也识趣地不再追问,而是顺水推舟地道:“既然母后身体不适,那便好生歇息。改日,儿臣再来同母后详谈其中细节。”
太后:“……”
还有细节需要商榷?
无论如何商讨,宫廷内的嫔妃们全都命丧黄泉,岂能不引前朝轩然大波,后宫一片哗然?
太后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说道:“皇后,想必是昨晚没有睡好,青天白日是,竟说起胡话来了。也今儿个哀家权且当作皇后是在与哀家说笑罢了。这般惊世骇俗之事,往后切莫再提及。”
谢瑶卿微微一怔,旋即流露出哀怨之色,言语间尽是不满,“儿臣没有说笑,只是区区小事母后都不愿替儿臣操办。儿臣年纪尚轻,胆小怯懦,实在不想手沾鲜血,原以为母后对儿臣关怀备至,岂料到头来也仅仅是空口白话而已。儿臣今日总算是看透了,还真是人心易变啊。”
“儿臣告退。”
谢瑶卿突然猛地站起身来,向太后行完礼之后,没有再多看一眼,便决然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太后见状,满脸怒容,嘴唇颤抖着说道:“反了!反了!皇后难道想要造反不成?竟然丝毫不将哀家这位母后放在眼中。果真是和皇上一样,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太后被气得胸口疼,心中的怒火让她忍不住骂骂咧咧。
原本,太后一直认为谢瑶卿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操纵的傀儡,愚蠢至极且毫无主见。然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即使是一颗棋子,也会有不再听从摆布,反抗违逆的时候。
这些年来,太后为了拉拢谢瑶卿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如今一言不合,双方意见相左,谢瑶卿便和她闹开了,这让太后始料未及,感到无比意外。
无缘无故地毒杀妃嫔,这种事情竟然也敢想,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太后越想越是气愤难平,她怎么都没有料到,短短两个月而已,皇后居然变得如此难以掌控。以往,只要她稍稍施压,皇后都会乖乖顺从,但如今却完全不同了。
一想到今后恐怕无法再像从前那样随意摆布皇后,让其对自己言听计从,太后便懊悔不已。若是早知道会有今日之局面,当初她绝对不会选择出宫礼佛。
一旁的莲嬷嬷连忙轻声劝慰道:“太后息怒,切莫着急。皇后娘娘的性情,您是知道的,受尽宠爱长大的侯府千金,最是受不得委屈的,等她闹腾够了,再慢慢去宽慰劝解一番便是了。在这偌大的宫廷之中,除了太后您,还有谁能值得皇后相信呢?”
听完莲嬷嬷这番话,太后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仔细想想,确实如莲嬷嬷所言,自己向来待皇后不薄,可以说是一个宽厚仁慈的好婆婆。皇后理应不会轻易与自己反目,彻底闹翻才对。
……
另一边,谢瑶卿一身轻松,毫无心理负担地返回了坤宁宫。
她觉得自己出的主意挺有道理的,斩草除根,一劳永逸且杜绝后患无穷,人都死了,又如何能争宠呢?难道要化作厉鬼来争宠不成?恐怕萧承绪也承受不起吧,只会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避之不及,说不定还会请几个高僧道士什么的来作法驱鬼。
真心还是假意,只需一试便可分辨出来,尽管太后平日里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大道理和小道理讲得头头是道,但一旦要求她付诸行动时,立刻就露出真面目了。
不就是杀些人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说得好像太后多清白无辜,手上没沾过人命一样。
每当想起太后当时脸上流露出的惊愕、诧异、惊恐以及难以置信的神情,谢瑶卿便忍不住想要笑,心情也变得格外舒畅愉悦起来。
然而谢瑶卿没有料到的是,太后居然是个输不起的,嘴皮子说不过谢瑶卿,心里到底是咽不下那口气,让人去干清宫请了萧承绪,找萧承绪告状,搬弄是非去了。
“皇上啊,哀家看皇后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她说的那些话,哪里有一国之母应有的度量和仁慈,政务虽然要紧,但也别疏忽了对皇后的管束,不然日后她若是不知分寸,闯下塌天大祸,纵然你是皇帝,又能袒护她到几时,哀家早就和你说过,皇后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担不起这后宫之主的凤位……”
太后还在唠唠叨叨,牢骚抱怨谢瑶卿这里不对,那里又做错了时,不想萧承绪猝不及防地打断她。
“母后,朕倒觉得皇后没有说错,所言甚有道理,如果母后愿意为了朕做一回恶人,解决了后宫里的莺莺燕燕,朕愿以皇帝之名起誓,必然会护母后周全,让母后安享晚年,母后以为如何?”
萧承绪面无表情,语气淡漠至极,仿佛在他眼里,满宫的妃嫔都是蝼蚁,蝼蚁的性命有什么重要的,根本无关紧要,所以杀便杀了。
太后又一次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皇上你简直是昏聩,妃嫔们无过无错,是能随便打杀的吗?仪妃的父亲是正三品御史,庄妃祖父是太傅,婉嫔出身江南士族……她们中的哪一个,其身后的家族对你没有助益,说杀就杀,岂不是寒了朝臣们的心?”
虽然太后对萧承绪这个儿子一向谈不上有多了解,但也自认为是有几分了解的,这是头一次,觉得面前的帝王如此陌生冷酷,让她完全看不懂。
看起来是圣明之君的皇帝可能和皇后一样疯,两个疯子凑在了一起,还结成了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