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钰脱口道:“我们曾家,无论闺女还是儿媳,都要严于律己,不能让曾家祖训,丧失在我们这辈人身上。下面孩子都在看着我们,自身不正,如何管教孩子?你大哥时时提醒我做好大嫂,给弟妹们做出榜样。”
国华闻出秉钰寓意忙接道:“大嫂,九弟来信我们都知道了。您放心,九弟所说之事,再不会生,否则就是忤逆不孝。我们兄弟谁也担不起这个罪名。我们会各自管好自己的妻室。”
秉钰拿起桌上的两封信道:“大哥不仅严于自己胞弟。瞧,这是我娘家兄弟给大哥的悔过书。我胞弟凌云,热衷地仙学,大哥知道后,连番书信劝导训责。大哥在京为官,不允亲属外戚有丁点的不正。一个家庭开枝散叶,外姓亲属自是不少。一旦一人作歹,则毁誉九族裙带。若谁不忠不孝,出了坏名声,旁人不说某某犯错,会说,曾国藩的什么人,你大哥当其冲被提名。”
国华点头道:“大嫂教训的是。”
秉钰说:“做人做事是相互的。大哥在京做官,更是时时谨慎,步步如履薄冰。唯恐因自己闪失,为家人和亲戚招来祸患。还望我们叔嫂彼此体谅,共同扶植大哥才是。”
国潢接话道:“嫂子放心。家事,学业,我兄弟以大哥大嫂为榜样,再不让大哥大嫂为此劳心。在京期间,我会为大嫂担当起家任,有什么难事,大嫂告诉国潢就好,无须分心大哥。”
国华也忙说:“嫂子,还有我。”
秉钰说:“你们专心读书就好,必要时嫂子自会找四弟、六弟商量。”
胡林翼和国藩对坐在书房,国藩看着胡林翼一脸的尬笑:“哈,你不说,我也知是岱云的意思。”
胡林翼说:“别管谁的意思,您的意思呢?”
曾国藩沉思片刻:“唉,怎么说呢,我们兄弟几个,说生死之交亦不为过。只是,孩子太小,还从未考虑过这些。”
胡林翼说:“说起岱云,你比我更加了解。朋友好到生死之交的份上,做个亲家,岂不好上加亲?”
“你说得没错。”
胡林翼又说:“既然认可我的说法,这事你就放在心上。抛开兄弟情义不说,兰芝善良贤惠,岱云智慧博学;他二人的孩子,长大定会傲人一等。你和嫂夫人又这么疼爱这孩子,将来长大成为女婿,这个缘分,只可说天意。”
国藩好像接受了润芝的说法,他摇头一笑道:“听你嫂子说,岱云带孩子上街游玩了。待他回来,我亲自和他说。”
“那是最好。”
二人正说着,郭嵩焘推门进屋,他冲二人笑了笑,国藩忙为其倒上茶:“伯琛,昨晚,岱云邀你做幕僚这事,我想了一宿。尽管我想让你留在京师,但又觉得岱云更需要你。他新官上任,人生地不熟,有你做他的左膀右臂,也好叫他有个依靠。待他公务铺展开来,你再回京会试,不乏是个很好的路子。”
郭嵩焘说:“上午,润芝兄也在和我聊及此事。”
曾国藩说:“你和岱云都是我的小弟,兄弟们仕途上相互扶持一把,比坐在一起纯谈学问更有意义。”
胡林翼道:“涤生兄言之极是。我等不是酒桌兄弟,迷路时多个同行者,是何等的珍贵,况又是施政一方的官差。”
郭嵩焘笑道:“伯琛听二位大哥的便是。”
曾国藩说:“说心里话,岱云学问远及于我,你和他在一起双双都会受益。”
胡林翼对郭嵩焘道:“我的差尚未下达,岱云没外派之前我就有此打算,邀你做幕僚。结果,岱云先了一步。”
几人在客房正说得热闹,大门口传来周升逗远济的声音。曾国藩笑道:“哈,回来了,岱云和孩子回来了。”
国藩话音刚落,陈源兖进了屋:“唉,累死我啦!背了头小猪。”曾国藩笑看着陈源兖,“怎么样,和儿子玩得开心吧?”
陈源兖摇头一笑:“唉,一步路不走,让我抱了一路,抱不动了,换背。”
胡林翼忙说:“快坐下歇歇。”
岱云刚刚坐定,胡林翼便对伯琛使眼色,胡林翼道:“岱云,你们坐着说话,我和伯琛回屋查个资料。”
陈源兖看着二人:“哎,我一来你们就走?”
胡林翼笑道:“我们坐好久了,你坐着歇吧。”胡林翼说着和伯琛出了屋。国藩看着岱云不觉摇头一笑。陈源兖道,“看着我高兴什么?”
曾国藩道:“岱云,刚才,我们在谈伯琛随你上任的事,他答应了。”陈源兖欣喜道,“啊,是吗?太好了。”
曾国藩又说:“岱云,你欠京城的九百两银,赴任前,你把账单给我留下,
我有能力时替你慢慢还。”
陈源兖连忙摆手:“不不不。”
曾国藩抢话道:“听我说!你有能力时,先紧着老家的九百两还;京城的账由我顶着。你何时有钱,你还我;没钱,你欠着我。听到没?你把孩子接走,不能亏着孩子,我先把这个心事给你了了,放心上你的任。”
陈源兖一股热泪涌进眼眶:“涤生兄,我憋了满肚子的话,不知要怎么说。”
国藩劝慰道:“别这样,挡不住你上任几年,又回来了呢。”
“哪有那么容易。”
曾国藩说:“刚才,润芝跟我提及远济和纪耀娃娃亲的事,是你的意思吧?”
陈源兖难为情地一笑:“是我的意思。”
曾国藩说:“唉,你我之间,有话何须中间人来说?既然话挑明了,我也向你表个态,你和我,陈家和曾家,不存在贫富与门第之说。你比谁都更清楚,你我的感情,就差一个娘生了。”
陈源兖道:“你明白兄弟的心思就好。”
曾国藩婉转道:“可按民俗老话,孩子三岁前还没扎根,还不算成人呢。我想此事,要不等孩子三岁后再说?你认为呢?”
陈源兖思忖片刻:“也好。”
曾国藩接着道:“还有,给孩子定娃娃亲,是要有媒人和帖子的,你还要给我下聘呢。呵呵。。。不是吗?待孩子三岁后,我们按规矩来,可好?”
陈源兖点头道:“好,就让润芝和伯琛做俩孩子的媒人吧。不过,我京城所欠债务,您真的不必过问,我已经有所安排。”
曾国藩说:“借贷者去了江西,人家怎么找你要账?我在京师替你顶着,上任后,你只需把心扑在公务上便是。”
陈源兖忧愁道:“可你也还欠着人家的债,眼下又那么一大家人。”
曾国藩说:“我人在京城,怎么都好说,慢慢还就是了。”
恰时,周升在门口禀报说:“老爷,您吩咐请的丫头和车把式来了,还有郑府上的守贵,也来见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