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小洲上,两只仙鹤站在一处,头颈交接,状甚亲密。
贺令芳从惊愣中回过神来,不可思议道:“性格不合还不算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六郎,我知道你与彤娘自幼相识,还有一段口头上的婚约,但……你们毕竟分开了八年,如今你对她的感情,也许并非是你所认为的男女之情,只是一段执念而已。你何妨将以前的事情放一放,试着把她当妹妹相待呢?”
“我想睡她,如何将她当妹妹相待?”
贺令芳愣住,继而满面通红。
此时此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八年流放生涯对她这个幼弟造成的影响。
若是贺家没有出事,若是他在长安长到这么大,这般粗俗的话,他绝对不可能当着她这个长姐的面大喇喇地说出口。
贺砺看着小洲上的鹤,淡淡道:“阿姐无需多虑,太后与圣上用不用我,终究还是看我得用不得用,而不是看我娶了谁。我若是个无能的,便按着他们的意思去联姻,迟早也不过弃子一枚。只要皇位稳固,灭族之仇不但现在可以不报,将来亦可不报,太后的心思,阿姐至今还未看清么?”
贺令芳双手交握,低眉道:“太后的心思,我自然也是看得明白,但有时候也不免想着,若不能全身而退,我也情愿你不要再去报仇。你好好活着,对我来说比报仇更重要。”
“所以你应当支持我娶彤娘。”贺砺回过头来,“如若不然,这世上除了报仇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我好好活着?有牵挂,有割舍不下,才不会轻易去赌命。”
“为何偏偏是她?”贺令芳真的很介意孟允棠与晏辞成婚三年无所出。
“你若定要我给你个理由,我只能说,她长得招我喜欢,且与她在一起我用不着提防什么。”贺砺道。
“那你方才又说与她性格不合,她愿意嫁你吗?她于贺家有恩,别到头来你还要去强娶人家,那不成了恩将仇报?”贺令芳想起孟允棠离开时那红红的眼眶,忍不住质疑。
提到这一点,贺砺眉头微蹙,露出些不耐的模样,含糊道:“我自己自会摆平。”
儿大不由娘,弟大不由姐。贺令芳叹了口气,没再多言。
闵安侯府,晏夫人焦急地在晏辞房中来回踱步,不时停下来望一下榻上昏迷不醒的儿子。
没一会儿,闵安侯晏阅大步从外头进来,一边向床榻走去一边问道:“发生何事?怎会又被贺砺打了?”
晏夫人气怒交加,道:“还不是因为那个孟七娘!还说什么孟七娘如今是贺令芳的义妹,我们将她接回来可以和卫国公府化干戈为玉帛。什么义妹,那贺砺对孟七娘安的分明是另一番心思!”
“真是岂有此理!此番又是贺砺先动手?”晏阅看了眼儿子的惨状,怒不可遏。
晏夫人顿了下,有些不愿承认道:“这次是大郎先动手。”
晏阅:“……”
“究竟怎么回事?”他浓眉紧蹙。
晏夫人道:“小奴阿驴说,大郎约着孟七娘去平康坊青云苑看胡旋舞,路上正好遇见贺砺。贺砺上来就要把孟七娘拉走,大郎不让,贺砺就要打大郎,被孟七娘拉住,大郎一拳打在那贺砺脸上,贺砺就还了手。”
“青天白日的争风吃醋,成何体统!”晏阅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晏辞一眼,想起他伤好还没多久又受伤,又恨了起来,骂道:“贺砺这狗贼实在可恶!只是此番是大郎先动手,我纵想参他,也名不正言不顺。”
“参他又有何用?禁足三天,那简直是在打我们的脸。你就不能……”晏夫人说到此处,猛的停了下来,屏退房中下人,走到晏阅身边低声愤恨道:“你就不能叫些人,找个机会,也将他打上一顿,让他也躺床上十天半个月不能动么?”
晏阅悚然一惊,思虑片刻道:“贺砺自是可恨,但我若动手,我与他同朝为官,他定会借题发挥,届时只怕就不好收场了。”
“又没让你明着动手……”
“阿爷,阿娘。”
晏夫人话说一半,便被床榻上的晏辞打断。
两人忙来到榻前,晏夫人看着自己鼻青脸肿的儿子,又心疼又生气,道:“你可醒了,感觉如何?”
晏辞抽着冷气,嘶嘶道:“疼……”
晏氏夫妇:“……”
晏辞喊完了疼,仿佛才想起自己为何会疼,面色一肃,道:“阿爷,阿娘,我与贺砺的恩怨,你们别管,我自己解决。”
“解决什么解决,他不是你能招惹的,别再生事!”晏阅警告他道。
两人虽是年纪差不多,但贺砺是正三品检校右威卫大将军。上次是他打晏辞,若是反过来,后果会严重许多,因为从官级上来讲,晏辞打他就算犯上。
晏辞不接话,只看着晏夫人道:“阿娘,我想要彤娘回来,你快想想法子。”
提到这事晏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斥道:“你还要她回来作甚?今日之事你还看不出来?她是被那贺砺看上了。”
“你不是说我与她和离不作数么?”晏辞一激动,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道:“不行,我就要她回来,不然,不然我就再也不娶!”
晏阅气得一巴掌扇在他头上,斥道:“你早干什么去了?”
晏夫人忙拦住晏阅道:“你动什么手?还嫌儿子伤得不够重吗?”又对晏辞道:“现如今有贺砺从中作梗,你想事成,除非你能把给她的放妻书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