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拭的一尘不染的玉色石阶前出现了一队人影,黎秋娘从小太监手中接过金册金宝,坚定的一步一步走向那朱红色的门扉。
从前一直觉得天家威严,压的人不敢喘气,如今再一次踏上这台阶,想到那门后等着见自己的各宫娘娘们,黎秋娘眼眸低垂浅笑。
“老奴遵皇上旨意,要送娘娘进去。”
“不必了,劳烦公公回去告诉王爷一声,就说秋娘心悸的老毛病又犯了,有些不舒服,但无需担心。”
“这……老奴遵命。”
凤栖宫的守门宫女见皇上跟前的总管太监对一个村妇王妃这边俯帖耳,都有些忍不住好奇的微微抬了抬头。
这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金灿灿的物件划过,落在了紫色华服的腰间。
挂好代表着品王妃的金印,黎秋娘大方的将托盘连同金册一起递给了面前的宫女。
“王…王妃娘娘,这……”
“本妃随九王爷依例进宫觐见,不得带随侍,这品王妃的金印可以随身携带,金册这么厚……还得劳烦娘娘宫里的人暂管一下了。”
品王妃四个字砸的小宫女差点哆嗦翻掉了手里的金册,立刻跪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喊了声九王妃千岁。
区区一个小宫女的反应,并不在黎秋娘的眼里。
门轴转动声响起,打断了一屋子莺莺燕燕交谈甚欢的场景。
当今皇后白氏手持沉香佛珠,微微歪着身子靠坐在主位,下手坐着的却不是印象里的贤贵妃,而是寡居多年的长公主。
鹅黄色的宫装上暗纹隐隐泛着七彩的色泽,乌黑的长挽起一个流云髻,用一个异常华美的金莲花冠固定住,眉间一点红衬的肤色越显得白皙,标标准准的美人。
前世京城众人皆看不起自己,唯有长公主不咸不淡的,却从未真正为难过自己。
“九王妃才回京,这宫中礼仪想是还未学好吧?怎么见着皇后娘娘不行跪拜之礼的?”
说话夹枪带棒的女子半张脸掩在飞花蝴蝶绣纹的团扇后,露出来的半张脸虽称不上国色天香,但也有几分娇俏可人,微微上扬的眼眸里闪烁着看好戏的光。
“娘娘眼神不好可以治,话可不能乱说。皇上亲封的品王妃金印在此,你还让本王妃给皇后娘娘行跪拜大礼,这是想让御史参皇后娘娘一本?”
拍了拍腰间小巧精致的金印,黎秋娘瞥了眼率先难的皇后忠实跟班——王婕妤。
前世这个王婕妤总是阴阳怪气的针对自己,每每都是皇后娘娘解围,自己还傻缺的以为皇后娘娘慈悲心肠,实则两人不过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罢了。
黎秋娘的话,令在场众人为之一静,连皇后都端坐了起来,目光沉沉的落在那枚小却不容忽视的金印上。
“看来咱们这陛下对九王爷是真心疼爱,不然也不会一出手便是这样一份大礼,倒显得本宫准备的礼太轻了些。”
皇后到底是皇后,仅仅一瞬又恢复了往日慈爱的面容。
骆锦感受到来人进殿之后直直投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趁着众人扫视品王妃金印的间隙,也扫了眼众人议论了一早上的村妇。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厉害一点,也算是有趣。
“还不快给九王妃设座看茶。”
“皇后娘娘不必麻烦,这个位置就挺好。”
贤贵妃没想到小小的愣头青王婕妤,得罪了人,却连带着自己的面子被扔在了地上
仰视了一眼站定在自己面前的人,虽向来跟皇后不对付,但如今这局面,自己也没必要做第二个笨蛋美人王婕妤,跟刚刚册封的品王妃起冲突,没必要也不明智。
能在皇宫里坐稳一宫主位,这点头脑还是有的,贤贵妃张氏在众人眼中缓缓站起身,随着她的动作,其余位阶更低的宫妃也都站了起来,就看她想坐哪儿了。
玉质的茶杯轻轻落在自己手边,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灼人的热度。
“这是皇上新赏的云雾银针,九王妃不妨品一品。”
白珂丝毫不介意黎秋娘嚣张跋扈的行径,甚至巴不得她这么做,毕竟九王爷的错处一向难抓,如今后宅来了这么个草包,上赶着送把柄,也是难得。
“这茶盏好是精致,一看便是娘娘心爱之物吧。”
其他人的茶盏都是普通的白瓷,只有自己有这玉盏。闻名天下的贤惠皇后可不会做人么,前世自己毫无戒备的端起了这烫人的茶盏,出尽洋相,今生怎么也得好好回敬一番。
算算时辰,骆宸和康宣帝也该来了。
“区区玉盏,能得九王妃夸赞,也算是它的荣幸了。”
“多谢皇后娘娘,那臣妇便斗胆了。”
借着宽大的衣袖抬起的瞬间,黎秋娘狠狠抓住滚烫的茶盏甩向坐在上侧的长公主裙摆处,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扑了上去,摔倒在骆锦脚边。
饶是骆锦有了三分注意,也没料到喝个茶的动静能搞这么大。
“九王妃这是做什么?!”
好看的眉毛高高扬起,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眸里除了两分诧异,更多的是愤怒。
仰视着总算有了点生气的骆锦一眼,黎秋娘低头深呼了口气,再抬头已然泪意朦胧,要掉不掉的眼泪模糊了视线,看不清骆锦此刻的脸色。
“长公主恕罪,实在是…实在是这茶盏烫的人握不住。”跪坐起身,膝行了几步,结结实实跪在了碎玉之上,眼泪决堤,望向震惊的皇后,“皇后娘娘,不知臣妇哪里得罪了娘娘,需得这般挫磨。这般滚烫的茶水若是入喉,臣妇的嗓子…臣妇的嗓子可就废了呀,呜呜呜呜呜……。”
说完便深深的跪趴下去,也不管身下狼藉和膝上的疼痛,就那么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委屈至极。
这几息之间变故,让刚坐稳的贤贵妃差点笑出声。
原以为自己是被下了面子的那个,如今看来今日最大的倒霉鬼却是那个一贯会做戏的白珂。
“九王妃你……”
皇后站起身,还未来及的说些什么,便见一道身影冲了进来。
“婉婉,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