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岁那年起,我从没有这么不安过。
有些人和事,生来好像就是为了摧毁其他人的意志和事的平衡。
我换了便服,带了名私人,每天去五二精庐那边蹲守。
她在我心目中,永远是那个爱动爱嬉爱闹的小女孩,我断定,就算是养伤期间,她也是不安分的。
还能去哪儿?无非就是原先的书院了。
记得那天,我依旧在精庐对面的茶肆坐了一下午。
太阳很大,宾客一如既往地低声劝:“太子,回宫罢,今天恐怕不会来……”
话没说完,一袭银面绮丝襦袍,左边是个男装婢女,右手托着个白胖男童,进了书院。
大殿一事后,我找宾客要过她的一副肖像。
弯弯笑眼桃夭脸,堕入春风溺成霞。
皇爷爷在生时风流不羁言谈,说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尊女神相,年少时就捏成了型,以后的几十年,就算换一百个女人,来来去去,都是那一款。
我的美人就是她。
沿路男男女女在偷觑她,直至她身影进了书院,包括我。
我觉得自己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登徒子一样。
我本来想当场叫宾客拉住他,可那一瞬间,我居然胆怯了,算了,等她出来再说吧。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犹豫和怯弱,成了我再不能抹杀的遗憾。
后来,我被锢在京郊的太仓行宫。八条铁链束在我早就不能动弹的身体上,穿透我的琵琶骨,将奄奄一息的我钉死在墙上时,我还在想,要是当天,我趁她还没进去时就拉住她,或者比他早一步进去。
我跟她的历史会不会改写?
沉思中,茶肆的年轻小跑堂拎着茶壶过来给我斟热水。
皇城脚下的市井小民胆子肥,见我看得出神,不屑地笑了,说话也流于猥琐:
“公子在茶肆坐了几天了,看上去也不像外地人啊,怎么还大惊小怪?五二精庐的学子们模样都出挑,要不是男儿身,光凭家世和仪貌,进宫给皇帝老当妃子的资格都是有的。这个刚进去的也不算什么,比您相貌都还差一点儿呢!”
当我的私人横着眉去责骂那跑堂嘴碎时,我的眼神又凝住了。
在她进去后不久,又有人进去了。
走在前面的男人是主子模样,身影是我再熟悉不过的。
身后跟着细腰白皮的中年男子,一双精干眼四周不断探望,不是中常侍胥不骄还能是谁。
我差一点站了起来,又缓缓坐了下去。
他隔月会出宫亲巡皇城,体验民生,并不算稀奇事。
宾客显然也注意到了,比我更加恐惧,从桌子对面伸过手来,拉住我的腕子,哎祈求:“太子,回宫吧,撞上了不好。反正知道了谢小姐会来书院,咱们改天再过来。”
是啊,不好,我在他面前,是半点差池不能有的。
我被宾客拖着回了宫。
第一次见面无果,却也成了我终生一份悔怨,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
我跟她真正的相见,是从第二次开始。
我表白了身份,她很惊愕,惊愕是因为不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却不是因为我的身份。
我直截了当地轻吐出那个害得我错找了许多年的乳名:“福宝。”
我告诉她,我要找皇太后做主,要娶她。
成婚后,她还笑着跟我说,一个没有恋爱经验的人,追女孩竟然这么快刀斩乱麻!还真是接你爷爷的代啊!
恋爱经验?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