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依然垂頭看著他。
沈無漾又要說點什麼,小姑娘忽然抬起頭,怯生生地說:「好。」
沈無漾發現她身上正在絲絲往外冒白煙,他站的地方旁邊剛好是個香爐,夕陽打在白煙上,給白煙染了個色,染出了一種日照香爐生紫煙的高級效果。
他看小姑娘也穿了件古裝,想到白姐珠玉在前,又問:「你是哪個朝代的啊?」
小姑娘糯糯道:「中國。」
「……中國好,我們都愛中國。」沈無漾聽見那邊潘鶴林在叫他,立馬說:「拜拜姐妹,待會兒聊,我去開工了。」
這一開工就開到了大晚上。
朝臣驚慌的叫喊聲中,微生澹大笑一聲,嵌在龍椅最上方的夜明珠閃了一閃,他就朝著那裡狠狠撞了上去。
他動作太快了,完全抱著必死的決心,根本沒有人能阻止得了他,鮮血順著尖角飛快流下,他用最後的力氣扒住龍椅,身體慢慢軟在了上面。
潘鶴林逮著他這一身衣服薅,直接在一天內把這套的戲份全拍完了,拍完死的這一場,又就著他身上的血拍起了他的死後戲。
死後戲就好拍多了,這是沈無漾進組以來拍得最舒服的一場,他只需要躺在床上,由宸貴妃摸著他的臉痛哭流涕,接下來就是微生朝野和宸貴妃對峙的戲,他只需要閉著眼睛當個死而後已的背景板。
宸貴妃既是微生澹的髮妻,又是微生朝野的髮小,作為夾心餅乾中間的那層心,她沒法選,但都想選。所以她能為了微生朝野不顧喪母的微生澹,偷玉璽保她出宮外,也能為了微生澹和微生朝野撕破臉皮,一刀刺進長公主胸腔。
她用微生澹十歲時送給她的匕捅了微生朝野,刀尖沒入微生朝野心口,微生朝野一言不發,她眼圈通紅,只看著微生澹的遺體。
「是你答應我的,微生朝野,你說你會放我們離開皇宮,讓我們四海為家,做一對尋常夫妻,你親口答應我的你忘了嗎!」
「我沒忘!」微生朝野就著宸貴妃的手,竟然將她的匕往自己胸膛里又按了一寸,宸貴妃臉色煞白,她下意識想要將那匕拔出來,卻聽到微生朝野壓抑著的聲音,「瑤歌,對不起,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從未想過殺他,我也從沒想過負你。」
「是他自己要死的……因為他死在皇位上,我便是史書抹不掉的篡位公主,他是一國的帝王,他寧可死,也不願辜負微生朗交給他的帝王之業。」
宸貴妃鬆開手,淚珠從她臉上滾滾落下,微生朝野胸口一片鮮紅暈染開來。她輕聲道:「阿朝,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因為陛下。」
「當時我還養在太皇太后膝下,和陛下一同長大,那日他很高興地和我說,他有一個姐姐,年紀和我們差不多大,以後大家可以一起玩了。」
「他知道他的母后對你不好,他也一直在盡力對你好,他給你送炭火,送吃的,送補品。你同我說,如果沒有我小時候送你的棉衣,你活不到今天,可如果沒有他,我根本不可能認識你,更不可能給你送棉衣。」
宸貴妃坐在微生澹的床邊,拉著他已經變涼的手,輕輕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阿朝,我知你必須殺了雲萱,我也知弒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們兩個只能不死不休。我早都想到了這一切,可還是抱了一點微薄的期望,我總想,說不定我在你們中間,就能稍微挽救一點,只要讓你們再也不見,你們就都能好好的。」
微生朝野的胸脯起伏著,她胸口血越流越多,她試圖伸出手,想去碰碰死掉的微生澹,又想要去碰碰心死的宸貴妃。可她動不了,自雲綿兒死後從未有過的劇烈悲傷再度侵占了她的腦海,一滴淚珠不知何時沾在了眼角,也黏住了她的步伐,讓她無處可去。
「瑤歌,是我對不起你,以後……你便是太上皇后,我可以給你這天下的一切。」
宸貴妃慘笑起來,她的手指與微生澹冰涼的手指相扣在一起,只輕輕搖了搖頭。
「阿朝,若你還當我是你的朋友,便將我送得遠遠的吧,離開京城,離開這一切,我會帶著這個孩子長大,告訴他,他的父親和姑姑,都是很好的人。」
微生朝野沒有答話,她跌跌撞撞走出了這間屋子,外面傳來宮女大呼小叫的聲音,宸貴妃聽見她說:「無事,不要找太醫,叫寧康過來。」
宸貴妃握著微生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卡!」
潘鶴林「啪啪」鼓掌,給抹著眼淚的宸貴妃豎起拇指,「太棒了,這段非常好,咱們直接一遍過。」
沈無漾壓根懶得起來,葉硯濃大搖大擺走回屋,看他還在那沒動彈,便俯下身問:「怎麼樣啊沈老師?」
「特別好,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場戲。」沈無漾回答。
「哦?」潘鶴林挑眉,「沈老師為什麼會喜歡這場戲呢?」
「因為好演。」沈無漾熱淚盈眶地說:「早知道演屍體這麼好演,就該讓微生澹第一集直接變植物人。」
最關鍵的是,終於不用去費心思回應宸貴妃看著他的時候那一腔深情了!如果所有的感情戲都能直接躺著解決該多好!
劇本裡面的宸貴妃設定總是苦著個臉,而演宸貴妃的女生平時則和安靜完全貼不上邊,大家成天在片場一塊笑,沈無漾看她就想笑,導致他在演戲時總是非常割裂,十分容易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