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小休息间变成了他最常落脚的“家”,其余时间不是见客户谈单子,就是视察店面。
——也并非完全没有私心。
顺驰旗下的珠宝店遍布全国,他时常期待在某次出差视察的时候能偶遇陆鸣,像彼此初见那样凑巧就好。
但一次也没有。
偶尔他也企图制造人为,在每个出差城市寻找陆鸣最后那通电话中的类似教堂的钟声。
同样以失败告终。
手部纹身掉色速度比一般部位快很多,深冬时迟尧又去补了一次色。
许是生活上麻木许多,同样针刺皮肉,染色固色,他竟感觉不太疼了,至少比第一次纹时疼得浑身冒冷汗强。
他在无影灯下反复打量因补色微微肿起的素圈,有所弧度,倒像是真正套住的戒指。
电话在此刻响起——冥冥之中,上天注定。
刚跟儿子大吵一架的陆劲松摔门而出,转头拨通了迟尧的电话。
“买张最近的来英国的机票。”说完也不等迟尧反应,气冲冲挂了电话。
目光穿过玻璃门,陆劲松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眼一墙之隔病房内虚眯着眼看左手褪色纹身的陆鸣。
没救了,他想。
过了一阵他又想,要不算了。
迟尧一路上都没敢合眼。
他第一次在非睡前给“房产中介”发了消息,语音的,就一句:
“想我了没?”
照旧毫无回应。
他习以为常,一点点往上翻,一条条点开语音听,殊不知山海之外,昼夜颠倒,有人正干着同样的事,嘴里呢喃着每一次的回应。
临安飞曼彻斯特,十二小时的路程。
从心跳剧烈到趋于平静,迟尧仿佛经历完一个世纪的轮回,只剩下微不可察的期待和几乎溢满的疲倦。
他怕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期待落空,做好了被陆劲松耍一顿的最坏打算。
然后他看见了陆鸣。
陆鸣逆着黎明第一束晨光微微垂头站立,戴着耳机,侧脸剪影干净利落,头发剃成薄薄一层青茬,穿了套蓝白条纹病号服,像个不好惹的出逃医院的精神病人。
迟尧为自己怪诞的联想勾了勾唇角,又很快僵住,压低眉眼,抿直唇线,面若冰霜地走过去,压根没理会陆鸣,只跟他旁边的陆劲松打招呼。
他没错过陆鸣此刻的表情。
陆鸣似乎并不知道来接的是他的机,片刻僵硬后,急匆匆摘下耳机,死死捏在手心。
那双起雾的眼睛轻眯,狭长,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但陆鸣只是艰难地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