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俊。”海棠喃喃地唤他,“我只能依靠你了。”
黑色轿车徐徐停靠在l市东郊某个停车场的外围。
海棠坐在车内,隔窗凝望这座熟悉的城市,如今,她只能缩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象个过客似的观望她曾经的家乡。
街边来往的行人匆匆的脚步与过去没什么两样,犹如时间,永远只知道朝前走,不回头。
但是,就在这不知不觉中,一切都变了。
罗俊把手搁在方向盘上,双眉紧蹙,似乎满腹心事,打火机攥在手心里,时开时收,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
海棠目不转睛盯着窗外那条母亲必经的道路——她总是喜欢在早上的这个时候去附近的菜场,但是海棠并没有把握,母亲的习惯会一如既往地保持,尤其在她离家以后。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这种不确定感越来越强。
“罗俊。”
“嗯?”罗俊收起打火机,扭头瞥了她一眼。
“你说我妈妈今天会出来吗?”
“会吧。”罗俊简洁的语气里透出些许懒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海棠满怀期待的心稍稍降了降温,不过转念一想,如此冒险的事本非罗俊所愿,是自己强拉着他来的,她抿了抿唇,不再作声,继续耐心等待。
终于,母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几个月不见,她憔悴苍老了许多,步履蹒跚,满头爬满了灰白色。海棠一下子瞪起了眼睛,还没等看清楚母亲,泪水就已经迅速充斥了眼眶!
她多么希望能立刻推门下车,扑到亲爱的母亲怀里,好好痛苦一场!
母亲走到巷口的时候,脚步忽然缓慢下来,头徐徐地转动过来,曾经溢满慈祥与笑意的眼睛里,此时只有茫然和混沌,犹如死去的珠子那样暗淡无光,海棠的心骤然紧缩,引起一阵刺痛,她低低地呢喃,“妈妈。”
仿佛心灵感应一般,母亲的目光忽然直直地投向停车场这边,竟好似知道海棠就在那里似的。
海棠一阵懵怔,脑子里晃过眩晕,她的一只手已经搭在门把上,只需用力按下,她就能跑出去,出现在母亲面前。
然而,还没等她这么做,身后已经探过来一直有力的手,抓住了她那只犹豫不决的手腕。
“海棠!”一个声音清晰而沉稳地提醒着她,“别做傻事。”
海棠泪眼婆娑地趴在车窗上,听任罗俊发动了车子,缓缓后退,离别的阴影就这样越聚越浓!
思念象泻闸的洪水那样一发不可收拾,原来,她是这样爱她的母亲,这样的离不开她!
“我要下去,我要下车。”她开始哭着喊,“罗俊,我求求你,让我跟妈妈说两句话,我求求你。”
罗俊铁青着脸,一手死死搂住早已泣不成声的海棠,毫不理会她的请求,一手拨正方向盘,车子调整好角度,即将启程远去。
可是,还没等他吁出一口气,后视镜里突然有个黑影一晃,他悚然朝后看去,面色立刻变了,一声咒骂在舌尖滚过,他松开缠住海棠的手,专注于开车,狠狠踩下油门,车子一声咆哮,猛飚了出去!
浑浑噩噩中的海棠听出了异样,也一下子止住抽泣,急切地扑到车后座上,想探看后面的情形!
“坐好,别乱动!”罗俊几乎是朝她怒吼!
无论他开得有多快,然而,后视镜里,那清晰的一幕已经避无可避,一辆银灰色的小车以迅雷之势撞向海棠的母亲,在她朝后望去时,刚好捕捉到母亲的身体被密集的冲击力弹到五米开外的空地上。
即使只是一瞬捕捉到的场景,也足以令海棠疯癫崩溃!
“不!不!不!停车!停车!妈妈——”她声嘶力竭地叫着,完全无视车子疾驶的速度,伸手就去掰车把手,但是车门刚才已经被罗俊锁死,她怎么也推不开来。
急红了眼的海棠猛地扑向罗俊,不管不顾地去抢夺他手里的方向盘。
她的脸看起来冷静得像个疯子,不管罗俊怎么驱逐,就是不肯放弃!
急怒攻心之下,罗俊一狠心,卯足了劲甩了她一个巴掌,海棠象落叶一般,闷不吭声地倒在了座位上。
车子减速,罗俊分出右手来推推海棠,“海棠,你没事吧?海棠?”
海棠歪着头,昏迷不醒,一线血丝从唇角挂下来,他懊恼自己出手太重了。
但势已成骑虎,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把海棠先带着安全的地方抚慰下情绪再说。
车子已经驶出了l市,他没敢走高速,尽拣偏僻的小路走。当视野逐渐开阔,周围的车辆愈渐稀少时,他赫然间发现那辆藏青色的车仍不远不近地咬着自己。
心里不由一凛,事态有变!
车子不露声色地行使,仿佛没有任何嫌隙。在下一个路口,罗俊突然飞快地打左向,溜进隐没在密林里的岔道!速度快得就像没入水中的鱼那样无声无臭。
尾随其后的藏青色小车略打了个咯愣,立即也飞速跟了进去,驾驶座上的那个人有张与罗俊酷似的冷峻颜面,却比罗俊更加凌厉冷静,没多久,罗俊那辆黑色的车子再度呈现于他的面前,他提速跟进,嘴角聚拢起一丝冷冷的笑意。
这条岔道并不很长,且曲里拐弯,一路过去,险象环生,眼前渐渐地连绿色都不再有,原来是开进了一片被废弃的垃圾场。
无论罗俊怎么努力,他都甩不掉身后的“尾巴”,他的双眉越拧越紧,低头瞟了海棠一眼,有些庆幸她什么都不知道。
两辆车终于短兵相接,在垃圾残存的场地里你追我逐,尘土与碎屑被搅得飞扬而起,弥漫了浑浊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