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刘征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捍东,你回来也该和我说一声。要不是今儿正好给我遇到,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消失了?”
“对不住了,兄弟。我就是想一个人呆一阵。”我干脆直接道歉。
刘征闻言拍了拍我的肩膀:“行了,回来也好。”
他还要说什么,忽然电话响了,他低头看了看说:“糟了,诗玲还等着我回去呢,给忘了。”
“那你赶紧走吧,别把老婆的事耽误了。”我笑道。
刘征接完电话,对我笑道:“我跟她说你回来了,她特高兴,叫你去家里吃饭。”
“改天吧。我待会儿还有事呢。”
“那……也成。”刘振可能看出来我此时兴致不高,便没再坚持:“你现在住什么地儿,改天再找你。”
“我随便租了间房子,地方太破,很快搬……”我随口编了理由,“你先回去吧,我会再联系你。”
“那可不行。你这小子想的什么我知道。”刘征并不买账。在他的一再要求下,我只能告诉了他现在的住址和电话。他终于满意。
“行了。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千万跟我说。”
“恩。”我知道刘征是从心里把我当兄弟,便也没和他推辞。
目送他急急忙忙出去的背影,我心里并不轻松。有了刘征在,往后,大概不会好过了。
自从知道我回来,刘征几次想叫我出去,都被我回了。我心里对他也有些歉疚,可是眼下并不想和过去的圈子过多联系。
几次之后刘征也觉察到了,竟由诗玲出面请我吃晚饭。这下子没法再推,我只能答应。
这几年刘征也搬了家,现在住一个挺有名的小区,复式结构,收拾的别致又温馨。诗玲见了我热情不减,小伟却有些害羞,不像当年那样爱缠着我问东问西。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到蓝宇,只拣了些当年的趣事说说。他们夫妻还是那么恩爱,就算是斗嘴都能感受得到,我看着有点羡慕。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几年前带蓝宇过来的时候,四个人边喝酒边聊天儿,也是这么高兴,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
刘征和诗玲觉察到了,又拉着我喝酒,还说些小伟在学校的事,总算又把气氛调动起来。我有些抱歉,自然全力配合,到最后谁也没有感到难堪。
回到租的房子里没多久,我接到了刘征的电话。
“捍东,还好吧?”他语气有点担忧。
“没事儿,瞎操心!”我笑骂了他一句。
“我知道你心里有事儿,叫你这么多次不出来。你这是想跟我们划清界限?”
“哪能。这不是叫我吃饭我就去了么。”
刘征不理我的话,直接说:“捍东,你可别吓我。你这样子不对劲哪!”
“真没事儿,就是心里放不下。”我跟他说:“一想起他……”
我感觉眼眶又有点发热,说话的尾音都变得不稳,连忙收住了,害怕刘征察觉。我一向自视甚高,在别人面前都藏着,很少失态。除了蓝宇……
刘征在电话里叹一口气:“蓝宇这都走了多少年了,听我一句话,别想了。”
“恩。”我随便答应着,并不打算和他分享自己的感受。
刘征大概是小日子过了多年,连带着人也变得有点婆婆妈妈的,还在电话里劝我:“这事儿,谁也没办法,过去了就过去了。你要是不愿意呆在加拿大,回来也好。找个人定下来好好过日子,过去的事……就别想了。”
我随口应付了几声,又扯了些小伟的事,总算打发了他。
挂上电话,我却因为刘征的话又一次陷入乱七八糟的思绪中。
他说的我如何不知道。蓝宇走了以后,我一度伤心欲绝。我本来就是个缺乏勇气的人,更何况支持我的源头已经消失,那个时候我打算一辈子隐瞒自己同性恋的身份,做一个“正常”的人。
为此我做过很多努力,我不断认识女孩子,最后甚至结了婚。
说实话,这些年我玩得比从前还要厉害些。但毕竟不是当年的傻小子了,我老婆甚至不知道我在外面做过什么。
但我的内心仍然感到痛苦。
我感觉自己像被分裂开来,灵魂和肉体分别属于不同的部分。一半眷恋着那个男孩子,眷恋他清澈又哀伤的眼神,就像最忠诚的卫士一样;另一半却想堕落到深渊。
我还是无法忘记蓝宇,他出现在我每一个夜晚和清晨。我甚至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睡过安稳觉是什么时候。
我要被逼疯了。我告诉自己必须忘了他。陈捍东,你t就是个孬种,你根本没有勇气面对,又何苦在这儿扮情圣?!
我整日工作,吃药,甚至还去找了医生,想用“催眠”将我最深刻的一段回忆埋藏在心底。可是真的躺在诊疗室的时候,我又犹豫了。
我想忘了蓝宇么?
我真的舍得抛开那一切么?
忘了那整整七年的纠葛,忘记和他一起的那些快乐和痛苦的事,变为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到最后,果然还是下不了决心。怎么也无法配合医生的引导。我像个懦夫一样从医院落荒而逃,连预支的钱也没有去取。
那个男孩早已经深深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不可磨灭,不可分割,甚至连遗忘也做不到。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把钱包摸出来。打开最里面的夹层。
里面有张纸条儿,是蓝宇写给我的。这么多年了,虽然我一直非常仔细地保存着,纸条还是发黄发软,变得有些残破。但此时我太需要他的力量,还是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在掌心中展开。